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朱棣的人生进入了最危急的时刻,他被建文帝朱允炆困在了自己的封地北平城中。六月,就在建文帝准备对燕王下手,召朱棣去南京的时候,朱棣突然“病”了。于是去南京的事就只好先拖着。
拖到七月,燕王的“病”终于好了。于是代表朝廷执掌北平兵权的都指挥使谢贵、布政使张昺开始催促燕王上路。燕王当然不敢明着“抗旨”,但是走之前总有些问题要商量商量。于是朱棣在自己的王府,准备好了一场宴会招待两位。
靖难之役起于一场“鸿门宴”。
搞笑的是,这场“鸿门宴”本来是用来逮捕朱棣的送别宴。策划抓朱棣的主谋是齐泰。作为建文帝的兵部尚书,齐泰负责具体的军事筹划。他抓朱棣的方法很稳妥,那就是在北平城内外部署强大的兵力,然后派人“诬告”(可能也不是诬告)燕王谋反,下诏书以皇帝的名义逮捕燕王,押往南京法办。
这个策划案在逮捕周王朱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了。所以,这次齐泰驾轻就熟:他首先命令宋忠率领三万人马,部署在北平周围,作为外援,同时给宋忠节制燕王护卫的权力;然后命谢贵、张昺控制北平九门,抓捕朱棣;与此同时,齐泰还利用朱棣的长史葛诚、指挥卢振作为内应帮助控制朱棣以及朱棣府中可能的反抗力量。这个部署应该算得上周密了,朱棣这个时候不反就得和周王朱一样被流放。
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朱棣早就对建文帝的削藩有准备。
第一件事是秘密筹划谋反。早在其他诸王被废的时候,朱棣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于是他接受姚广孝的建议:“阴选将校,勾军卒,收材勇异能之士。”(1)具体做法是在大元过去的皇宫里面开挖地道,在地下打造兵器,为了掩盖声音让一些家禽在上面乱叫。史载:“穴地作重屋,缭以厚垣,密甃翎甋瓶缶,日夜铸军器,畜鹅鸭乱其声。”
第二件事是公开装疯卖傻。装疯的原因是尽量拖延时间。朱棣突然变成了一个神经病:“王乃佯狂称疾,走呼市中,夺酒食,语多妄乱,或卧土壤,弥日不归” (2) 意思是说,朱棣开始在北平城到处乱窜耍酒疯,或者躺在地上就睡,后人还补充了夏天烤火说冷等生动情节。
燕王这个鬼样子,谢贵、张昺没法执行齐泰的命令,只能由着朱棣拖着,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七月,燕王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燕王府外围的逮捕工作已经开始,部分燕王亲信的逮捕工作也卓有成效地完成了,谢贵、张昺很满意。就在这时朱棣请两位进府谈话的命令也传达了两人这里。
这下谢贵、张昺犯难了,进府里去,生死难测;不进王府,没有理由。当然这两人不傻,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带齐了军队过去,把部队集结在府外,整整齐齐地站在燕王府门口,准备抓捕燕王属官中的漏网之鱼,同时挟持燕王返京。
可惜,鸿门宴历来都是准备要命的。刚开始气氛还算融洽,饭吃到一半,谢贵、张昺突然发现气氛不对,朱棣手上拿起块瓜,放了一句狠话:“县官待我如此,天下何事不可为乎?”(3)这句话里的“县官”可不是县太爷的意思,古语中“县官”指的是天子、皇帝,我们常说的一句俗话“县官不如现管”中的“县官”也是这个意思。
一听这么犯忌讳的话,两人心知不妙,但这时已经进了王府,也没地跑了,两人被朱棣当场斩杀。同时被杀的还有本来准备做内应的长史葛诚、指挥卢振。之后经过一夜苦战,燕王朱棣控制了北平城,宣布起兵。
有意思的是,就在朱棣宣布起兵的时候,突然“适大风雨至,檐瓦堕地,成祖色变”(4)。刚说造反,老天爷就来这么一下,所有人心里都犯嘀咕,这时姚广孝展示了自己的专业能力,对这个现象立即做出解释:“祥也。飞龙在天,从以风雨。瓦堕,将易黄也。” 这番解说后,大家终于可以安心造反了。
朱棣这次起兵的法律依据也非常明确:“《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臣谨俯伏俟命。” (5)说得直白一点,大侄子!这是你叔叔我奉你爷爷的命令来教你做人!要除掉的奸臣就是齐泰、黄子澄。
燕王这次起兵被称为“靖难之役” (6)。由于朱棣处于北方,因此他的部队被称为“北军”,建文帝处于南方,因此他的部队被称为“南军”。
燕王朱棣起兵的消息传来,建文帝并没有太担心。当时建文帝的注意力集中在研究古代法律问题上,史称:“时帝方锐意文治,日与方孝孺等讨论《周官》法度,以北兵为不足忧。”(7)意思是,建文帝没有把朱棣起兵当一回事。理由很简单,朱棣仅仅控制了北平城,北平周边的居庸关、怀来等战略要地都在宋忠三万人马的控制之下,再远一点大同、蓟州、辽东都在建文帝的掌控之下,只要从南方动员庞大的明军主力部队,建文帝自认为稳操胜券。朱棣兵力有限,且处在包围圈的正中央,怎么看都是挨打的份。
这种心态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二月,朱棣朝拜新君的时候没有扣下他,以及建文帝为什么把朱棣的三个儿子给放了回去——建文帝真心不怕;他甚至还下过一道命令,要求明军作战“毋使朕有杀叔父名” 。
不过,建文帝不理解战争,朱棣对战争的理解却很深刻。历来区分优秀将领和伟大将领的最佳考题就是处于战场中心位置,如何应对四方之敌的围攻。朱棣已经准备好了去解答这道题,他的第一个对手是宋忠。
宋忠此人,名字极不吉利,早年从事锦衣卫工作,后来随军征战西南。此次,两位主帅被杀,他也慌了,便想出了一个自取灭亡的作战计划:骗自己人。他对手下士兵宣称:“尔等家在北平,城中皆为燕兵所杀,尸积道路。”(8)意思是你们全家都被燕王杀光了,我带你们回去报仇,倒也符合他锦衣卫的人设。
结果半路上,宋忠军就遇到朱棣“令其家人张树旗帜为先锋,众遥识旗帜,呼其父兄子弟,相问劳无恙”——也就是说,仗还没打,就碰上朱棣派遣的亲人团,急着呼父觅子。于是,宋忠三万人瞬间溃散,大部分重新投入燕王麾下。朱棣趁势攻下怀来,宋忠本人在厕所里被杀。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等地原属朱棣指挥的部队纷纷投到燕王麾下。
紧接着,朱棣转兵攻占永平,守军投降;回师遵化,用反间计除掉了自己颇为忌惮的大宁都指挥使卜万,打退了大宁方面十万人马装模作样的进攻。至此,朱棣已经完全控制了以北平、永平、保定为核心地域的根据地,大有占据河北之势。
这一仗充分说明朱棣深得军心,也深知军心。整个靖难之役中,朱棣从来都和大家同吃同住同战斗,他理解士兵的心理需求,所以当宋忠骗人的时候他可以轻易拆穿。
齐泰的部署看来天衣无缝:控制了北平外围重要据点,控制北平城内主要兵权,撤走朱棣护卫交给宋忠,看起来朱棣只能束手就擒。可是齐泰派去的具体执行人出了意外。
南军一连串的出错,虽然让朱棣在“靖难之役”中取得了先手,但毕竟还把对手控制在河北一带,局面没有彻底崩坏。缓过神来的建文帝决定问计于黄子澄,黄子澄推荐长兴侯耿炳文。
耿炳文是朱元璋的同乡,安徽凤阳人。自朱元璋起兵就跟随左右,转战南北,战功赫赫。最著名的战役是在朱元璋攻灭陈友谅时,长期驻守长兴一带,为朱元璋阻挡住了东面的张士诚集团。朱元璋称帝时,他被定为一等功臣,封长兴侯。
朱元璋晚年“帮”朱允炆除掉了他最担心的蓝玉以外,还杀了最后两位公爵级名将冯胜、傅友德。因此,建文帝继位时,有资格统领全国大军的就只有耿炳文!可是这年耿炳文已经六十五岁了。
这次战役由黄子澄具体负责为耿炳文军事筹划、粮饷后勤事宜。他一面调集全国精锐部队交给耿炳文指挥:“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都督都指挥盛庸、潘忠、杨松、顾成、徐凯、李文、陈晖、平安等,帅师并进。擢程济为翰林编修,充军师,护诸将北行。”(9)另一方面,“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合给军饷” 。这些调拨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黄子澄认为这一系列举动后,南军将可以集结五十万以上的兵力,形成绝对优势,消灭北军。
八月中旬,南军完成集结的部队只有十三万左右。由于南军主力尚未到达,耿炳文估计部队集结需要时间,因此没有立即进攻北平的意思,而是集中兵力掩护南军集结地德州,为五十万大军完成集结争取时间。
为此,耿炳文做了一个相对保守的防御作战部署:“徐凯率兵十万驻河间,潘忠驻鄚州,杨松率先锋九千人据雄县。”这个布阵的核心目的是保卫南军真定、德州一带的大本营,重心放在河间一带,夹滹沱河南北布下先期到达的部队主力,先锋进驻莫州,前哨进驻雄县,这里的河间、莫州就是今天的河北沧州,雄县今天属河北保定,占有这些据点,即可对北军的进攻及时预警,又可凭借兵力优势层层迟滞、消耗对手,一旦发起反击,还可以凭借已建立的稳定补给线实现主力大兵团的集结反击。可以这么说,耿炳文将自己的战线布置得既有纵深,又有重点,基本实现了他掩护真定、德州的作战意图。
这位曾经面对张士诚的老将军,亲眼见识过那个时代最厉害的名将,给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蓝玉顶级名将打过下手;跟张士诚、扩廓帖木儿这样的顶级名将打过对台戏。他的布阵是很稳妥的,面对一般的对手应该足够了。
可惜,朱棣不是一般对手,他的手下也很不一般,比如张玉。
张玉是朱棣手下第一大将,他本是北元降将,曾经跟随蓝玉参加过灭亡北元的捕鱼儿海决战,后来也多次随同燕王出征,是朱棣麾下头号悍将。此时,他亲自观察了耿炳文的先锋在鄚州、雄县的布阵,得出一个结论:“潘、杨勇而无谋,可袭而俘也。”(10)
朱棣听从张玉的建议,立即亲自组织北军精锐全军南下,发起攻击。攻击时间点选在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的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夜里。北军在下午五时分多路渡过白沟河南下,南军毫无察觉,至午夜十二时(夜半)抵达雄县城下。南军毫无察觉,九千名先锋骑兵全军覆没,还让北军夺取了八千匹战马,杨松本人被杀。
南军前哨最重要的军事据点被北军轻松拔掉,朱棣马上和将领分析和制订下一步作战计划。首先,朱棣判断南军可能认为雄县尚可坚守,不会这么快失守,必定会来支援——“度潘忠在莫州未知城破,必引众来援”(11)。其次,朱棣在月漾桥设伏,准备夹击援军——“命谭渊领兵千余,渡月漾桥,伏水中,领军士数人伏路侧” 。果然,南军按照朱棣的预想攻了过来,被北军两路夹击,再次全军覆没,潘忠也被生擒活捉。短短两天,南军损兵折将近三万人,士气大挫,朱棣决定趁胜继续进攻,直扑河间、真定集结中的十万南军而来。
这时,南军将领张保向朱棣投降,朱棣非常高兴,同时利用他提供的南军夹滹沱河列阵的情报,再次施展计谋,让张保充当无间道,回到南军阵营,宣传雄县、莫州的战况。
北军将领都很奇怪,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趁敌不备突然袭击吗?为什么还把个投降的再放回去,这不是让敌人有了准备吗?朱棣的想法很独特。
不然!始不知彼虚实,故欲掩袭之。今知其半营河南北,则当令知我至,其南岸之众必移于北,并力拒战,一举可尽歼之,兼使知雄县莫州之败,以夺其气,兵法所谓‘先声后实’也。若径薄城下,北岸虽胜,南岸之众乘我战疲,鼓行渡河,是我以劳师当彼逸力也。(12)
原来是嫌弃耿炳文分两岸扎营,打得不爽,要他们合在一起,这样尽管敌人的力量增加了,但初战失利的恐惧也会蔓延得更快。南军主力以步兵为主,北军主力多是骑兵,步兵结阵与骑兵作战,兵力不是关键,信心才是。一旦丧失信心,阵线动摇,立即就会战线崩溃,无法统御。
耿炳文果然上当,全军在滹沱河北布阵。朱棣麾下张玉、谭渊、马云、朱能四大猛将率北军向南军发起正面进攻,耿炳文亲自指挥南军作战,双方各有进退,乱成一团。此时,朱棣亲自统率精锐骑兵,绕过南军主力从侧后猛击南军,南军阵线瞬间崩溃。耿炳文眼见不敌,下令全军撤入真定城。
就在这时,北军猛将朱能率三十多名骑兵向着撤退的耿炳文撤退中数万南军猛追。耿炳文老将军毕竟也是打过大仗的,于是整军列阵,准备再打!可惜兵败如山倒,已经没有人听他的命令了。一时之间,南军“阵众披靡,自相蹂躏,死者无算,弃甲来降者三千余人”(13)。
耿炳文只能撤回城中固守不出,拿出看家本领守卫真定城。要说老将军防守还是有功底的,北军猛攻三天,无果。朱棣深知耿炳文擅守,自己兵力不足,难以长时间攻城,于是主动北撤,返回北平。
这一仗北军依靠迅速的行动获得大胜,但南军虽败,可主力只是被南军骑兵冲散,损失不大,且集结地和大本营并未受到威胁,因此接下来的战斗才是关键。
此战过后,朱棣深感兵力不足,于是他决定去找兄弟辽王朱权帮忙借兵。
辽王朱权是朱元璋第17个儿子,他的封地在长城以北,手下精兵云集,号称:“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巨镇。统塞上九十城,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14)
朱权常与燕王朱棣并称,时人赞曰:“燕王善战、宁王善谋”(15),这么一个人在建文帝宣布削藩的时候,并没有明确表态是支持朝廷还是燕王。
宁王的封地就在朱棣北面,如果南军完成集结北上的同时,宁王大军再从北面发起进攻,后果不堪设想。朱棣从宁王的行动中看到了机会:其一,宁王此时虽然派兵攻击永平一带,但是仗打得有气无力,眼见南军耿炳文在滹沱河一带打败仗,也停滞不前。其二,建文帝此时已经命令宁王和辽王从海路坐船返回南京,辽王已经奉诏走了,宁王却没有走。这两件事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宁王在坐山观虎斗,两边下注。既然自己已经获得胜利了,那么就有了和宁王谈判的本钱,朱棣决定亲自前往大宁。
但是此时,正是几十万南军主力在真定、德州集结的时候,耿炳文这样的百战老将,会听任北军主帅朱棣离开北平前线去大宁吗?北平又要派谁防御呢?朱棣也很犯难。
就在这时,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九月,耿炳文被撤职,替换他的人是开国公爵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整个“靖难之役”中,建文帝和他的智囊团犯下过许多决策错误,但用李景隆更换耿炳文是所有错误中最严重的一个。
这个举动和当年赵王临阵撤廉颇换赵括有一拼。从军事角度讲,耿炳文虽然在完成集结前被打败了,但是南军主力一旦完成集结将会具有巨大的兵力优势,依靠他步步为营的战法,南军胜算很大,换上李景隆后,直接变成不可能。
为什么?朱棣这样评价道:“李九江膏粱竖子耳!寡谋而骄,色厉而馁,未常习兵见阵,辄予以五十万众,是自坑之也。”(16)
朱棣对李景隆的鄙视,直接体现在行动上:朱棣不理李景隆,直接跑去找宁王搬兵;同时北平的守备任务交给了长子朱高炽,同时嘱咐朱高炽:“景隆来,坚守毋战也。”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十月初,朱棣来到大宁与宁王会面。兄弟两人一碰面,朱棣就向宁王朱权倒苦水。“诡言穷蹙来求救。……具言不得已起兵故,求代草表谢罪。”(17)意思是说自己顶不住,请宁王代他向建文帝说明谋反的经过,为他求情。所说基本都是真实的,说的也是情真意切,但是宁王不为所动。眼看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就要打过来了,宁王朱权当然不愿意跳火坑。
朱棣早有后手,他见宁王不答应,自己主动转换话题改聊关外美食,声称自己是来混饭吃的。这下宁王不能拒绝了,谋反帮不了,管饭也算是尽了兄弟情。于是宁王让朱棣在大宁住了7天。这期间,朱棣的军队虽然驻扎在外围,手下人却没闲着,纷纷拿出携带的金银贿赂宁王左右的精锐部队——“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是明朝初年的蒙古雇佣军,也是明军中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他们的来源就是洪武年间曾多次被明军讨伐的乃儿不花和纳哈出部。这些部队曾经长时间受朱棣节制,所以朱棣对他们很熟悉,手下张玉也曾经跟北元将士混过,有共同语言,加上给的钱又足够,因此这支雇佣军很快被燕王收买,只是宁王还蒙在鼓里。
等到朱棣临走时,宁王出城送客,被朱棣收买的宁王军突然反水,宁王朱权本人被挟持,只能和燕王一起“靖难”了!后来宁王全家都被朱棣迁到了北平。
取得宁王精锐部队之后,朱棣轻松击退辽东明军,收降大将房宽。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十月,朱棣在会州(今河北平泉)设立著名的“五军营”,所谓五军营是将部队分为五部。
“张玉将中军,朱能将左军,李彬将右军,徐忠将前军,房宽将后军,军各置左右副将,以大宁归附之众分隶各军。”(18)
“五军营”的兵力很强大,差不多在二十万人左右,此时的五军营是步骑兵混成部队,主力是步兵,但也有相当数量的骑兵,五军营是朱棣能和南军五十万大军抗衡的本钱。
此外,精锐的“朵颜三卫”被编为“三千营”,这是朱棣的撒手锏,史称“三千营”:
“得边外降丁三千,立营分五司。”“见操把总三十四,上直把总十六,明甲把总四。”(19)
这支部队是纯骑兵组成,称为“三千营”是初次募集的人数为3000人,“三千营”实际兵力大大高于此数。这一点可以从明军为“三千营”编制的“把总”数简单计算出来。“把总”是明军基层指挥官,相当于营长,下属士兵约440人,地位低于相当于团长的“千户”。“三千营”内把总共有54位,因此总兵力接近24000人。
至于著名的“神机营”,那是朱棣成为明成祖之后的事了。
这次整军,朱棣基本完成了对自己主力部队的整编工作,规定了各军的相互隶属关系,算是为建立自己的嫡系部队打下了基础。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十月,此时的北国大地,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候。新任南军统帅李景隆并没有闲着,此时的南军主力已经完成集结,开始向北平进攻。朱棣一生当中最经典的一场战役即将打响。
李景隆听说朱棣向北去了大宁,就立即进攻北平。李景隆选择的进攻方向是卢沟桥,这一点没有问题,因为卢沟桥是北平的南大门。可是,特别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在卢沟桥留下一支部队防守,全军过桥后直接向北平杀了过去。
五十万大军唯一的退路竟然无人防御,无人警戒,对比当初耿炳文的谨慎,说明此人就是蠢材,无军事头脑。这支部队在三十多年前曾经在战神徐达的率领下,打进北平,这次他们来到北平城下遇到的却是徐达的长女、朱棣的夫人徐王后和北军守将、徐达外孙朱高炽。
双方的统帅从外表看,李景隆“长身,眉目疏秀,顾盼伟然”(20) 是个标准的帅哥;朱高炽则是个体态臃肿的胖子。从兵力来看,50∶1,不成比例。从质量来看,李景隆统率的五十万大军,都是朱元璋时代留下来的明军精华;朱高炽统领的部队大概一万左右,其他的都是徐王后带领的女兵。
朱高炽站在城楼上,他还是有些武力的,史称“稍长习射,发无不中”(21);而且他内心坚定——“善拊士卒”(22);鼓励大家积极坚持下去,成为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城赖以全” 。
李景隆的表现却惨不忍睹,形同抽风。
本来攻城这个事情在刚到城下的时候是最容易的,因为这时攻城方气势最盛,守城方心里最慌。这次也是这样,李景隆统率下的南军精锐“攻丽正门,几破” (23)。李景隆部队冲进城里的时候,朱高炽手上没有预备队,眼看就要被突破了,结果“城中妇女并乘城掷瓦砾” ,也就是女人站在房子上面扔瓦片,李景隆竟然退出去了:“景隆令不严,骤退。”
紧接着,李景隆开始重新布局,先是在北平城下修筑九个堡垒,作为对北平城保卫的内层防御圈,同时派遣将领攻击通州(可能是想打通另一条通往德州大本营的退路),另外又在郑村坝(今北京郑村坝)安排九营兵马,作为保卫北平的外围阻击阵地,准备迎战朱棣回援的军队。
布局完后,李景隆重新开始攻城。开始之前,他下了一道史上最白痴的军令:“号令垒营,人各为战,非受命不得轻动。” 五十万人的队伍,就凭李景隆一个人指挥,你指挥得过来吗?何况还是瞎指挥。
不过,要说这五十万明军精锐战斗力是真的强悍,李景隆麾下的将领瞿能就很猛,史称 “都督瞿能奋勇,与其二子帅精骑千余,杀入张掖门,锐不可当,后不继,乃勒兵以待”(24)。也就是说,瞿能已经冲到张掖门,就等着李景隆派兵增援,下令总攻就又可以打进北平城啦!
结果李景隆的操作是:“景隆忌能成功,使人止之,候大军至,俱进。” 相当于你盘过人将正准备射门的时候,教练让你带球回禁区,等着别人上来了一起射门!
结果南军就又一次撤了下去。
当天晚上朱高炽利用气温突降,“连夜汲水灌城,天寒冰结,明日不得登。” 南军又一次打败仗。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十一月,就在李景隆在北平城下不断耍宝的时候,朱棣经过整编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冒着风雪接近南军营地,进拒孤山(今北京房山一带)。李景隆一看就怕了,因为他原本准备郑村坝阻击阵地全废了,此时朱棣的北军主力正对着他的退路,准备攻打卢沟桥。但是他觉得朱棣的部队不会那么快渡过白河,距离卢沟桥尚有一段距离。
就在当天夜里,白河封冻,朱棣的骑兵杀了过来。李景隆部将陈晖仓促迎战,被打得大败,结果跑到永定河边原本封冻的永定河冰层被踏破,损失无数。
紧接着朱棣率军猛攻郑村坝的南军主力九营,九营在不能乱跑的糊涂命令指引下,被朱棣瞬间攻破了七个,外围阻击防线全线崩溃。朱棣直扑李景隆大营和北平城外的九垒防御地带,北平朱高炽也冲杀出来,两线夹击,李景隆焦头烂额,竟然弃军逃跑:“诸军始闻景隆走,乃弃兵粮,晨夜南奔,景隆遂还德州。”(25)郑村坝一仗,朱棣指挥北军忽南忽北,全面出击,对李景隆可谓降维吊打,南军精锐损失惨重,但五十万大军主力还在,大本营德州还在,还可以再打。
为了鼓励李景隆,也因为被黄子澄蒙骗,建文帝不但没有罢李景隆的官还把他升为太子太师。朱棣为了进一步削弱李景隆兵力决定再次调动南军。李九江集众德州,将谋来春大举,我欲诱之以敝其众。今帅师征大同,大同告急,景隆势必来援,南卒脆弱,苦寒之地,疲于奔命,冻馁逃散者必多。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
结果李景隆再次上当,带着几十万南军在大雪天,从德州奔往大同,又由大同奔回德州,来回折腾一圈连北军人都没看见,又损失了不少人马。南军士气更加低落。
到了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四月,终于熬过北方冬天的南方人李景隆,又一次得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这次他得到了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的增援和辅助,大军兵分多路再次杀向白河。
但朱棣没有给他看到北平城的机会,决定先到白沟河等待南军前来。北军诸将见南军兵力依然庞大,都有惧色,朱棣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李景隆的问题。
惟恃其众耳。然众岂可恃也!人众易乱,击前则后不知,击左则右不应,将帅不专,政令不一,甲兵粮饷,适足为吾资耳。尔等但秣马厉兵以?待!(26)
这段话真是说出了作战的真谛,大军团作战最大的问题就是怕混乱。为了避免混乱,大军团作战指挥权限不能过度集中,必须要适当下移。强如徐达,也需要常遇春、李文忠、邓愈、冯胜、傅友德这样的将才作为副手辅助。朱棣跟随徐达多年,深知其理,所以他才将二十万大军分为五个军来指挥。大军团作战还必须保留足够的预备队,比如,朱棣直接指挥控制的三千营精锐骑兵,随时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刻投入作战。李景隆的指挥刚好相反,他那道不准部队乱动的愚蠢命令,本意是想一个人控制全局,过度强调指挥权集中,是导致南军败北的根源。
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四月二十四日,白沟河战役开始。五十万南军凭借兵力优势向二十万北军展开猛攻。曾经在朱棣麾下的猛将平安和之前在北平城下奋战的瞿能迅猛攻击北军阵营,北军战线松动,被迫后撤。老将郭英在北军后路上埋下地雷,朱棣随从被炸散,朱棣自己只带着三个随从,靠着河水流向辨别方向才回到大营。
第二天,双方再战。
这次平安和瞿能绕道北军后军房宽部发起猛攻,房宽不敌败退。朱棣亲自上阵,率领由朵颜三卫精锐骑兵组成的三千营向南军猛烈反扑。蒙古骑兵用祖先的战法,骑马射箭攻击南军,南军也用弓箭火器招呼北军,双方打成一团。史称当时战况“射王马,凡三被创三易之,所射矢,三服皆尽,乃提剑左右奋击,剑锋折缺,不堪击”(27)。朱棣亲自上阵三次换马,射光了三袋箭,还砍断了手中宝剑。北军依然处于劣势。眼看不敌,朱棣突然骑马奔上河堤,手持马鞭做指挥状。李景隆看见后,以为燕军有埋伏,不敢向前,反而又约束南军后退。
正好战到中午时分,“会旋风起,折大将纛,南军相视而动” 。当时部队的指挥都看大纛而动,眼见大纛折断,南军就不知道该怎么动,李景隆又不许部下不听命令,于是南军开始乱了。紧接着,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率援兵杀到,斩杀南军最活跃的瞿能父子,朱能率左军打败平安,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南军彻底崩溃,“于是列阵大崩,奔走之声如雷” 。
朱棣抓住时机全线反攻,纵火焚烧南军营地,南军一败涂地:“委弃器械辎重山积,斩首及溺死者十余万。”朱棣毫不放松,率北军穷追不舍,南军完全崩溃“杀溺蹂躏死者复数万,横尸百余里”(28)。
李景隆幸得朱棣的大舅哥、徐达长子徐辉祖增援,才能一路奔回德州大本营。朱元璋时代留下了的数十万大军,烟消云散,十万多人降了燕王朱棣。
从耿炳文到李景隆,半年之内,南北双方攻守易势,燕王朱棣在绝对劣势之下,屡出奇策、亲冒矢石、以弱胜强、以寡击众、反败为胜。于是,北军兵锋直指济南城。
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五月,在折腾没了五十万大军之后,李景隆终于被撤职了。就连举荐他的黄子澄也想把他摁倒,众臣准备杀了他——“执景隆于朝班,请诛之以谢天下”(29)。建文帝这次没有听,甚至连官爵都没有减少,只是让他靠边休息。
齐泰和黄子澄这两个燕王口中“靖难之役”要除掉的奸臣,自然就只好先靠边站。
此时,李景隆已经放弃了大本营德州,德州囤积的大量粮食全部落入朱棣手中,朱棣原本担心北平一隅之地,难以长时间供养二三十万大军,这下全解决了,史称:“获粮百余万,自是兵食益饶。”(30)
拿下德州后,朱棣渡过黄河,兵指济南。
在此地抵御北军的是铁铉。铁铉是河南邓县人,没有考过科举,在国子监读了书,成为礼科给事中(相当于礼部监察小组组长,七品官)。据说,朱元璋很看好他,给了他“鼎石”的字。靖难之役时,建文帝任命他为山东右参政,帮助督运军粮。
铁铉工作认真负责,李景隆大败之时,他已经把粮草运到济南。李景隆在济南城下集结十万人再战又被打败,遂被建文帝紧急召回南京,他部下都督盛庸和铁铉则留下来迎战朱棣。
朱棣起兵之后,多是运动作战,极少进行攻坚战。在真定城面对耿炳文时,打了三天就撤了。但这次打济南,却执意要拿下来:“独以得济南,断南北道,即画疆守,金陵不难图。”(31)
可惜,朱棣不擅长攻城,守城的又恰好是铁铉和盛庸。
所以,朱棣从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五月围城,打了三个月还没有拿下来。朱棣决定水攻:“乃堰城外诸溪涧水灌城。” 这下铁铉顶不住了,于是决定向朱棣诈降,派人送信给朱棣:
奸臣不忠,使大王冒霜露,为社稷忧。谁非高皇帝子?谁非高皇帝臣民?其降也。然东海之民,不习兵革,见大军压境,不识大王安天下、子元元之意,或谓聚而歼之。请大王退师十里,单骑入城,臣等具壶浆而?迎。(32)
这个马屁拍得朱棣忘乎所以,他欣然接受。就在朱棣骑马走到济南城头准备受降时,“铁板亟下,伤燕王马首。王惊,易马而驰” 。铁铉预先吊在城楼上的一块千斤铁板砸中了朱棣坐下马头,朱棣吓得立即换马跑回军营。
差点在济南城外小河沟里翻船,朱棣气得七窍生烟,从后方运来大型发石炮,准备用这种蒙古式的攻城利器砸开济南城墙。铁铉更绝,直接在济南城墙上挂了一堆“大明太祖高皇帝灵位”的木牌,朱棣彻底“疯”了,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但他还没有丧失理智,不敢拿石头砸自己老爹的牌位,除了骂之外,毫无办法。
铁铉继续使新招:“募壮士突击燕兵,破之”。 面对这种游击战的骚扰,朱棣彻底绝望了,他一辈子都没打下济南城。
眼见北军师老兵疲,南军经过几个月恢复,平安又重新集结了二十万人,准备反攻真定、德州,切断北军归路。头号谋士姚广孝和尚写信给朱棣:
师老矣!请暂还北平以图后举。(33)
于是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八月,朱棣率军撤退。南军终于在开战一年后取得了第一场重大战役的胜利。
建文帝很高兴,立即给指挥济南之战的铁铉、盛庸升了官。
铁铉由山东右参政升为山东布政使(省长级),后来又加封了兵部尚书,让他参与军机。盛庸更是有了“平燕将军”的封号,同时因战功被封为“历城侯”,成为明军新任总指挥官,统率陈晖、平安等将领继续讨伐占据北平一带的燕王朱棣。
平燕将军盛庸成为朱棣的对手,这一次两人交战的地方是东昌。
盛庸是一个从普通士兵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将领,也是建文帝麾下为数不多的靠谱将军。作为“靖难之役”中南军最成功的统帅,史书竟然称其“不知何许人”。可见,其出身低微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出身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就像李文忠依然养出李景隆这样的白痴一样。盛庸的本事绝对比他的出身出彩,作为基层起来的将领,盛庸和耿炳文类似,布阵上力求稳妥,力图凭借兵力优势,逐渐缩小包围圈,围攻北平,耗死北军。
于是,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十月,盛庸率大军北上,采取的策略和耿炳文类似,盛庸率主力继续驻扎德州大本营,陈晖、吴杰、平安部进驻真定,徐凯、陶铭部进驻沧州抢修城池。一个月左右,盛庸又恢复了耿炳文领兵时的态势。但是由于精锐部队和大量粮草辎重被李景隆坑掉,此时盛庸兵力已经不如李景隆时在数量上具有绝对优势。加上北地天寒,盛庸等人在上一年吃够了苦头,此时只是居于守势,并不主动进攻。
眼见盛庸部队步步为营,打了回来,朱棣深知不能坐困北平,决定继续主动出击,大破对手的布阵。
当然,朱棣和以前一样,依然用计迷惑对手,首先是欺骗自己人。当时辽东尚听命于建文帝,随时有可能从山海关攻入冀东平原,威胁北平,所以朱棣一直想拔掉辽东这根背后芒刺,方便自己南下攻打南京,这件事盛庸也知道。于是,朱棣一面“乃阳下令征辽东”,一面暗地里“欲出兵攻沧州”。
要欺敌,先欺己。朱棣这招声东击南,首先骗的是自己麾下大将张玉、朱能。蒙在鼓里的两人率领北军主力往东走到一半就不干了,联名向朱棣进言,要求不要东征,而是转兵对付南军主力。
朱棣这才跟两位大将说了实话。
今盛庸驻师德州,吴杰、平安守定州,徐凯、陶铭筑沧州,相犄角为吾梗。德州城壁坚,且敌众所聚,定州修筑已完,城守亦备,皆难猝下。独沧州土城,溃圯日久,天寒地冻,雨雪泥淖,筑城不易。我乘其未备,急趋攻之,必有土崩之势。今佯言往征辽东,因其懈怠,偃旗卷甲,由间道直捣城下,破之必矣。(34)
从朱棣的这番话中可以看出,他的战场感知能力确实是战神级的,对己对敌都很清楚。德州是南军几次北攻的大本营,短时间根本拿不下来,定州(也就是真定)耿炳文老爷子曾经亲自驻扎过,这位防御大师构筑的工事加上平安的善战,也不好打。最好打的是最近的沧州,因为沧州还是一个没修好的土城,全军急攻就可以夺取。
但问题是沧州守军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于是朱棣必须用佯动改变对手对战场的认知和判断,让南军认为自己要进攻辽东。所以,朱棣故意放话要东征实际却是要南下,利用人的思维惯性,最终欺骗得手。
果然,北军由东转南,“乃自直沽一昼夜疾行三百里”(35),当部队杀到沧州城下时,南军尚未完成城墙修补工作,面对突如其来的北军骑兵,“众皆股栗不能甲”吓得连盔甲都穿不上,哪里还谈得上抵抗!双方一夜激战,南军被杀万余人,剩下数万人都投降了。结果被北军大将谭渊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坑杀。
在沧州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朱棣继续率部沿运河南下,于临清、馆陶、大名、汶上、济宁大略一番。在东昌城下,朱棣与尾随而来的盛庸、铁铉军遭遇。
朱棣此时应该没有把盛庸部放在眼里——手下败将而已。而且双方的第一仗朱棣照例获胜:盛庸的先锋孙霖被朱棣部下轻易打败。朱棣眼见盛庸逼近,决定全军暂缓北归,要在东昌城下和盛庸打一仗,因为他发现盛庸骑兵不多。
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战场之王。朱棣是那个时代最擅长指挥骑兵作战的将领,他麾下的三千营是那个时代最强悍的骑兵,两者结合,对步兵岂有不胜之理?
朱棣的这个想法很对,但是这个想法有个前提:冷兵器时代。盛庸可不是庸才,他很擅长火器作战。
在多次会战中,盛庸领教了朱棣骑兵的厉害。为了压制朱棣强大的骑兵冲锋,盛庸决定使用火器。
和完全不顾士兵死活,坚持在雪地行军的李景隆不同,盛庸在铁铉的辅助下,有了完善的后勤补给系统,战场上南军吃得到牛肉。于是盛庸大战之前“宰牛宴犒将士,誓师励众,简阅精锐,背城而阵,具列火器毒弩以待”(36)。
双方都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于是第二天正式开打。
朱棣可能是赢得太多,太轻松,眼见南军背城列阵,根本没当回事,立即让自己的骑兵发起冲锋,结果“尽为火器所伤”。骑兵攻步兵最忌讳的就是向步兵预备好了的阵地发起无脑冲锋,再加上火器的杀伤力和震慑效果,北军一下子被打昏了。
此时,从真定出发的平安军又杀到战场,南军士气大振。朱棣见状没有撤退,反而亲自率领骑兵从盛庸布阵的左侧杀入南军中坚,企图击溃盛庸。可是,盛庸是位合格的将军,没有像李景隆那样逃跑,反而发令全军集中围攻燕军突入的骑兵,结果“庸军厚集,围燕王数重” 。朱棣大概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但是为时已晚,朱棣的骑兵被盛庸步兵和火器围在中间,仅凭自己的力量,难以突围。对手不是李景隆!
眼见朱棣陷入困境,猛将朱能率领左军不惜一切代价向盛庸军东北角一侧发起决死亡冲锋。盛庸军毕竟多是步兵,一时之间被朱能冲散,朱棣借着朱能冲锋的势头,好不容易冲出了盛庸的包围圈!
可是,随朱棣一起冲入中坚的张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见在冲锋时朱棣不见了踪影,进不敢进,退不敢退,最后“突入阵救之,没于阵”(37)。时年五十八岁。北军第一名将战死沙场。
朱棣见北军溃败,不敢再战,率残军奔回北平,盛庸一战成名。
北军辛辛苦苦打一年,结果年底又回到开战前。撤退的时候朱棣和二儿子朱高煦亲自断后,掩护全军。朱棣见他英勇无敌,和自己很像,心里十分喜欢,算是折了张玉之后对自己的安慰。
建文帝这边可高兴坏了:“是役也,燕精锐丧失几尽,庸军声大振,帝为享庙告捷。”(38)
朱棣的部队伤筋动骨,迫切需要休整,于是北军撤到馆陶,准备退回北平。南军盛庸部缺乏骑兵,没有追击能力,盛庸也在打扫战场后退回德州大本营。
双方厉兵秣马,准备来年开春再战沙场,再决雌雄。
附表:靖难之役主要战役一览表
(1) 《明史·姚广孝传》
(2)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4) 《明史·姚广孝传》
(5)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6) 靖难意为“清君侧、靖国难”,作者注。
(7)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8)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9)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10) 《明史·张玉传》
(11)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12)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13)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14) 《明史·诸王列传》
(15) 《明史·诸王列传》
(16)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17) 《明史·诸王列传》
(18)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19) 《明史·兵志·卫所》
(20) 《明史·李文忠传附李景隆传》
(21) 《明史·仁宗本纪》
(22) 《明史·仁宗本纪》
(23)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24)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25)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26)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27)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28)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29) 《明史·李文忠传附李景隆传》
(30)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1) 《明史·铁铉传》
(32)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3)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4)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5)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6)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7) 《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
(38) 《明史·盛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