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与木三爷毫无干系,木三爷听到这些,又何必惊慌?”程见袖语气依旧温和,可这话,就不大温和了。
木三爷愣了一下,他倒是想要厚着脸皮说自己不惊慌,可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表现,太明显了!
“顾芽月死的恐怖,我想到居然还有那么多件,所以有些害怕罢了。”木三爷很勉强地给自己寻了一个理由。
程见袖又笑了笑。
她倒不是非要木三爷承认这些,一来是给木三爷下绊子,二来也是想要看看木三爷隐瞒的事会不会和美人皮连环凶杀案有关。而木三爷的表现,已经给了程见袖答案。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否则慌什么?
其实在见木三爷之前,程见袖只是怀疑木三爷与妄生之间的事另有内情,他们想从木三爷口中知道的是关于妄生的事,因为他们怀疑妄生,所以想要多知道一些,才能推断妄生的真正用意。但是方才听傅祁暝与木三爷扯了那么久,程见袖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念头,这股念头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但程见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才有了叫停傅祁暝,自己开口的事。
若是木三爷不知晓,那么她说的这些事也不算秘密,而若是木三爷知晓些什么,那么她说的这些内容,可就足够让木三爷露出异样了,所以,程见袖一上来没有再和木三爷打马虎眼,而是直接说了美人皮凶杀案。
木三爷的反应,给了程见袖一个不错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又衍生出了一种新的猜测。
木三爷知道一些关于美人皮连环凶杀案的内情,而他与妄生之间的事又有内情,这两者很大可能,是相关的。
所以,妄生这个人……
程见袖低了低眼眸,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等她再抬眸时,眼中依旧平静。
“木三爷可知我们与顾慎是如何相识?”程见袖似乎转了话题。
木三爷显然也愣了一下,没想到程见袖说着说着,突然又扯回了妄生身上,但显然,木三爷还真有些关心这件事,而且,他似乎也不想再说方才的那个话题,便就接了话头,问道:“请姑娘赐教。”
“我被凶手盯上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顾慎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凶手,而要找凶手,留在一个被凶手盯上的受害者身边,便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想了法子刻意接近我,而后,在我们与凶手定下半年之约,顾慎也主动提出与我们一道回敦煌。说来,敦煌算是他的家乡,他对敦煌的确了解许多。我们为了凶手来此,却对此地一无所知,有个对此地熟知的同伴,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木三爷,你说呢?”程见袖笑着说。
木三爷又愣住了。他似乎在斟酌字词,好一会儿才开口:“顾慎的确对敦煌熟悉,但此人偏执,当年他为了追查凶手,能够眼都不眨地杀害百余口人,我劝姑娘还是要小心为是。顾慎与姑娘如今的确是目的相同,可姑娘所为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对顾慎来说,姑娘的生死并不重要,他只需要找到凶手,姑娘难道就不怕顾慎会以姑娘为饵?”
果然。
程见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木三爷还是希望他们能与妄生远离。
木三爷与他们无冤无仇,没必要去害他们,除非他是美人皮连环凶杀案凶手那伙人,可若是如此,根本没有必要将他们与妄生分离开,难不成他们以为妄生太厉害,影响他们的计划?幕后人早就知道了锦衣卫的存在,应该不至于觉得自己能够与一个锦衣卫对抗,而拿妄生没法子。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木三爷知晓妄生危险,所以才想法子想要隔离他们的接触,而妄生的危险,这大概又要回到最先的问题上,木三爷究竟知道了什么内情,他在隐瞒什么?
“木三爷错了。如今不是我们愿不愿意与顾慎一块的事,而是我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一环,你以为,顾慎现在会放弃我这一条线吗?由明转暗,可不算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更落了下风。”程见袖说,言语中似乎是与木三爷一个看法,是对妄生早有提防。
木三爷仔细想了想,点头:“是这个理,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一些。”
“今日前来,我们的诚意,我已经说完了,木三爷还是不打算与我们说一说,你与顾慎之间的恩怨内情吗?”程见袖再次发问。
木三爷愣住。
不是他意动,而是他发现他一不小心就顺着程见袖的话往下说了,他这个态度,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其实已经表露出了不少东西。若是不知情,对于程见袖所说的这些,或是会觉得诧异,不知对方为何要莫名其妙提这些,也或者是个爱热闹的人,怕是只会当是故事听,或是一些可以与人说道的茶余饭后的话题。
对方显然是聪明人,眼下已经确定了他们的猜测。
“我只是普通一介商户。”沉默了许久之后,木三爷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让程见袖蹙了蹙眉,虽然试出了木三爷的深浅,可显然她更在乎的是木三爷所知晓的内情,这无疑会让他们在与凶手最后的较量中多一份底气。
“我可以保木府平安。”在程见袖开口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傅祁暝,突然开口。
听到傅祁暝的话,程见袖很快就露出了笑来。傅祁暝有句话说的没错,说与不说,并不是木三爷自己能够决定的,他不想说,但是傅祁暝有的是法子让他说。若是先前还没有特别在意,那么在猜到木三爷知晓的内情和凶案有关之后,傅祁暝对此的重视就一下子就提了好几个档次。
威逼利诱,总是要让木三爷开口的。
当然,先礼后兵,傅祁暝显然先给了木三爷一个很大的诱惑。木三爷当日与木三夫人的那番话,他们都知道,木三爷做那么多,说到底还是为了木家,傅祁暝的这个诱惑,可是真正说到了木三爷的心坎里。
但木三爷显然不会因为傅祁暝这么一句话就说动。
“我如何信你?”木三爷问。
虽然他们的确有本事避过凶手的追杀,可不代表他们还能护下木家一家。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傅祁暝说,他的确可以告诉木三爷他锦衣卫的身份,但他并不能完全信任木三爷,没必要暴露自己,其次,锦衣卫在肃州这边的影响,到底是不如其他地方大。还有一点,傅祁暝也没那么在意木家生死,若是木三爷配合,他帮帮忙当然可以,但是若是他不配合,木家的事,与他何干?
木三爷:“……”
木三爷显然没想到傅祁暝的态度会这么的无赖,但是他倒没有因此就怀疑傅祁暝的能力,可他心中依旧还有所斟酌。
见木三爷一直没什么反应,傅祁暝准备开始下点狠话了,不过才刚开口,就听到木三爷再次开了口。
“有些事即便是我也无法肯定,我只能说,顾慎这个人很危险,很多人都是被他的表象骗过去了,他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都是他的伪装,甚至……顾家。”木三爷说。
这句话,让程见袖同傅祁暝都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顾家。
顾家能伪装妄生什么?妄生与顾芽月兄妹情深,对顾父一直感恩在心,然后呢?这能给他带来什么?而他之所以会寻找凶手,是因为与顾芽月的感情,想要为顾芽月报仇,但如果连和顾芽月的感情都是假的,那么他的所作所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惜杀了百余人,灭人满门,不惜被逐出广灵寺,不惜远赴千里来到应天府,想尽法子接近程见袖,而后又一路与他们同行回到敦煌,赴凶手的半年之约。
“木三爷还是不肯坦然相告吗?”傅祁暝沉着声说。
木三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能说什么?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些。”说完,木三爷沉思了下,再次开口:“或许,还有一点,佛窟。”
“佛窟?”程见袖诧异。
木三爷点头,随后说:“我不清楚内情,但是我知道,顾慎他想要建一座佛窟。”
这话让程见袖与傅祁暝面面相觑。以往妄生提起佛窟时,也的确是向往的神情,若说他要建一座佛窟,并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可问题是木三爷说这点的缘由。佛窟,能与顾芽月那些事有什么关联?而佛窟,敦煌这边建的人多了去了,即便如今已经不如早年兴旺,但也不是没有,单凭妄生想要建佛窟这一点,怎么也无法推断出妄生是个危险之人吧?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也希望诸位能够信守诺言。”木三爷开口。
傅祁暝扯了一下嘴角,木三爷显然有所保留,他应该还知道一些细节,但是这些细节显然不打算都一一跟他们坦白。
不过,傅祁暝稍稍琢磨了一下,放弃了继续追问。
“若是有一日木三爷改变心意,想要与我们说得更多可再与我们联络。”说着,傅祁暝起身,在桌上则放下了一枚他们锦衣卫联系专用的信号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