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一直在想这回事。
回到客栈,用晚膳的时候,也分了一些心思。
程见袖没说什么,默默地将桌上的菜换了换,将傅祁暝喜欢的都推到了他的面前。在想事的时候,傅祁暝几乎是下意识地夹菜,哪里会看是什么。
一直等用完晚膳,程见袖跟上了傅祁暝。
“从周山村回来后,你就一直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你要不要同我说说看?”程见袖提议。
傅祁暝看向程见袖,随后眼睛一亮,将人拉进了屋,把今日从头到尾的事,都同程见袖说了一遍后,问:“对于这事你怎么看?”
“你是不是猜测陈亭欺辱了他的小儿媳?”等人一说完,程见袖就听出了傅祁暝的言下之意。
傅祁暝并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这药膏是在他们屋里发现的,从村民来说,两人的感情不错,虽说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趣,但周家的话应该有些来由,加上陈村长提到过,在出事前两年,陈亭与他的二儿子关系开始恶劣,发生过几次争吵。”
“不对。”程见袖摇头。
“哪里不对?”
“你只看到了其一,却没看到其二。”程见袖说,论分析人心,傅祁暝的确不如她。程见袖笑了笑,说:“陈亭的二儿子,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外人欺辱他家时,他会冲上去同人闹,那么自己的妻子受到父亲侮辱时,他会如何?你也猜测,父子间发生冲突是因为做儿子的发现了父亲的恶行,如此一来,证明这个做儿子的也并非对父亲完全愚孝,那为何他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呢?只要他有心,我想,还是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吧?这么一来,那么这快用尽的药膏,就无法解释了。”
傅祁暝挑了挑眉:“我倒是忘了这茬。”
如果真是父亲强占了自己的妻子,那么做儿子的,可能是忍住不吭声,假装不知,可都已经冲上去同父亲争吵,还是多次,那么他为什么就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呢?而且,据周山村的百姓说,这家人的老大老二两家人的夫妻感情都不错。如果真的是妻子被折辱,即便知晓妻子无辜,想来也做不到与以往一般,全不在意吧?
“可若不是这样,难道真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傅祁暝说完,就又摇头:“不会,他们家境这般,不可能这么舍得。”
程见袖想了想,也赞成这一点。
“若是这样,倒还有一种可能,如果这药膏本来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的话。”
听到程见袖这么说,傅祁暝抬眸望了过去:“怎么说?”
“真正需要药膏的另有其人,而那夫妻俩也知晓此事,父子间发生的冲突可能也是因为基于此事。而为何这药膏用的那么快,是因为陈家老二夫妻俩没办法护住那个真正的受害者,或者说,太容易被陈亭钻空子。”程见袖说。
傅祁暝仔细一想,的确有可能。
陈亭若是要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那么晚间有儿子看着,白日里的话,小媳妇只要注意些,可以多和大嫂或是隔壁邻居,也可以跟丈夫待在一块,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这样的话,其实陈家老大家的应该也不大可能,如此一来,如果受害者在陈家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傅祁暝已经满脸震惊:“若是如此,那陈亭这人岂不是禽兽不如?”
陈家三个女人,除了儿子媳妇外,就只有陈亭的女儿了。虽然骇然,但仔细一想,却又能说得通。第一,她作为妹妹,自然不可能同哥哥嫂嫂晚上一块住,尽管白日里家里人多护着,到了晚上,她还是十分危险,其次,她与陈亭是父女,就算陈亭对她动手动脚的,旁人也只当父女俩关系好,谁会往这回事上想?
更可怕的是什么?因为这层父女身份,小姑娘就算跑出去同村民求教,估计都没有村民会相信,而且陈亭在周山村的名声还不错。
“若真是如此,那么周大娘在知晓后,骂陈亭,都圆上了,而且只是单独冲着陈亭去。”程见袖说,但是心里也有些飘忽,毕竟这种猜测,未免也过于离奇了。若非傅祁暝先怀疑了陈亭折辱儿媳妇,从这一点推论过去,他们还真不会猜到眼下的这个结果。
扒灰这种事,虽然少,但还是有,可对自己亲女儿动手的,那真的是闻所未闻了。
“想要知道我们猜的对不对,问过周家的就清楚了。”傅祁暝说,但是很快他就蹙起了眉:“可是这么一来,谁会是凶手?陈亭一家可是全死了。就算是小姑娘要报仇,应该也不至于牵连上自己的哥哥嫂嫂,何况还有个小侄子无辜,若是陈家老二,或许因为愧疚自杀,勉强也能解释得通,可他也没有对自家哥哥的孩子动手的理由,难不成,是意外?”
程见袖伸出手,轻轻地托在下巴上:“可是不是丢了两具尸首吗?”
“你是觉得那两个孩子没死?”傅祁暝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程见袖偏了偏头:“万事皆有可能,你不是说,陈家的钱财也有问题吗?若是陈家的人没有死绝,那么他们拿走了银子,也能解释,至于身份路引这些,虽然难办,但也并非全无可能,有钱,或是有权有势,再者,在这小小的一个临安镇,山高皇帝远的,还真不一定。只是,若是幕后元凶是两个小孩子,那真的有些……不过出事那年,那个女孩已经十三岁,在遇到了这样的事后,突然成长也不一定。”
傅祁暝沉吟。
“你啊,是将事情放在一隅之地中困住了,毕竟不常见不代表没有。”程见袖说。
傅祁暝听了,失笑。
两人看事的角度不一样,傅祁暝作为审理此案的,需要有证据,合理猜测,自然是要基于常规情况,基本案情,但程见袖不同,她就是一个旁观者,平日里话本子看的多,思维反而更为发散些。就如程见袖所说,其实是傅祁暝将想法先束缚住了。
不过这也正常,哪家衙门办案不是查尸首,找案发现场,寻找杀人动机,找杀人武器,以人证物证结案的?都是这个流程,你要剑走偏锋,说不准人家压根不认。
“或许,明日我得去一趟知县衙门。”傅祁暝说。
如果真如他们猜测那样,这两个孩子都没死,那么他们想要拿到路引身份之类的证明,应该是在当地的知县衙门,而这个知县也不是个好官,给些钱说不准就给办了。他得去衙门瞧瞧卷宗的情况,说不准会有一些发现。
“不如,我替你去回回那个周大娘吧?”程见袖忽然提议。
“你?”傅祁暝很快摇头:“你忘了自己上回去周山村?”从周山村回来后,虽然没有先前那么夸张,但她的脸色也白了些,他怎么可能答应。
“我不去,但是周家人可以来临安镇啊。他们总得来镇上买些东西吧?今日不来,明日呢?何况,你今儿个一去,周家的或许也会生出些想要打听消息的念头,这临安镇,或许是他们主动找上来呢。”程见袖说。
傅祁暝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你,若是周家的真来镇上了,你去见见也无妨。不过,不准去周山村。”
“好。”程见袖应下。
傅祁暝心里有了打算,二日一早,就带了人,往知县衙门去了。衙门离临安镇有些远,但可以骑快马,如此一来,花的功夫少,倒是比去周山村花的要少些。
在傅祁暝离开后,程见袖就托锦衣卫去镇口盯着些,若是瞧见周山村的牛车来,便看看有没有周家的。
也不知是恰好周家今日要来赶集,还是如程见袖猜测的那般来打听消息,今儿个周家人还真来了,周大娘还有她的大儿媳。
两人原是在一块的,但是走了一会便分开了。
程见袖在得到消息后,就从客栈出来了,听到两人分开的消息,略作沉吟,最后选择跟上了周家大儿媳。
周家大儿媳,便是捕头先前口中的周家婶子,是最先发现陈亭一家遇害的人。她与陈家的两个儿媳妇关系最好,毕竟年龄相仿,平日里许多事走在一块,是而关系不错,周家其他的儿媳妇是后头嫁过来的,相处时间不比她,而周大娘毕竟隔了年岁。
周大娘是如何发现隔壁家的事?是她自己发现,还是……从自己的儿媳妇口中知晓?周家大儿媳同陈家两个媳妇走得近,说不准就从两人口中听到过什么。
而且,据傅祁暝说,当时周家小儿媳的那个态度,应当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老大家的会一无所知?
先探探她的底,再看要不要见周大娘。
程见袖心里同样有了成算。
“周家嫂子。”程见袖有了计划后,立刻出声喊道,等到前头的周家大儿媳停下,转头望了过来,便就带着阮朱快步迎了上去。
“周家嫂子,你是来赶集?”程见袖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周家的心里有些古怪,程见袖在周山村的时候可没同她说过几句话,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傅祁暝帮他们周山村良多,是而,即便心里疑惑,还是笑着应了声:“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