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我们都不知道郑屠夫的真正来历,我们无法判断。”林正南说。
郑屠夫只是一个屠夫,林正南书香世家出身,就算都是在杭州府,可不认识也很正常。
杭承言闻言,愣了愣,开口:“可我认得郑屠夫啊。”
傅祁暝望向杭承言,似乎有些诧异:“杭公子确定他就是真正的郑屠夫?那关于他的过去来历,杭公子可知晓一二?”
“我家在杭州府有一家酒楼,酒楼里的肉就是从郑屠夫那边进的,酒楼同他之间应该已经有个七八年固定往来了。”杭承言说,他作为杭家少爷,虽还没有独挑大梁,但关于自家底下的生意,还是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郑屠夫同你们有往来是在七八年前,而刘家村出事,是在十多年前,这也无法证明什么,他有可能是在山贼被抓之后,才有了郑屠夫这个身份。”傅祁暝说。话是这么说,但傅祁暝还是觉得,郑屠夫的身份是真,山贼的身份应该也是真,毕竟这年头关于人的户籍身份查得严,若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百姓就能折腾出一个假身份,那这事可就乱套了。至于为什么杭州人士的郑屠夫会与旁地的山贼有关系,这里头恐怕就另有牵扯了。
杭承言压根没多想,听了傅祁暝的话,立即摇头:“不会,杭家做生意有不少对家,有时候难免出些阴损手段,是而,我家对待这些生意往来的事都十分在意,偶尔同人做几回小买卖不打紧,可郑屠夫算是长期给杭家酒楼供应食材,我们自然要上点心。与郑屠夫确定长期往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派人去查过郑屠夫。”
郑屠夫是杭州府下郑家村人士,是地地道道的郑家村人。郑家村是个大村,村里大部分人都是郑姓,往上数还算是一大家子,郑屠夫在村子里有不少亲戚,那些人都是看着郑屠夫长大,所以,郑屠夫的身份不应有假。
除非这个假的郑屠夫同真的郑屠夫长的一模一样,可这个条件未免有些太苛刻了。
“郑屠夫十二岁那年,父母先后丧命,是在村子里吃的百家饭,也算是个可怜人。好在他自己有些本事,力气大,学了一手屠宰的本事,郑家村的人也还算善待他,在村民的支持下,才将屠户的营生慢慢经营了起来。他是不是山贼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杭州府下郑家村的人。”杭承言说的十分肯定。
傅祁暝听了,却笑了声,问:“屠户也不是人人都当得的,力气大并非万能。”
“傅公子想说什么?”杭承言有些不解。
“山贼与郑屠夫这个身份,其实并不违背。郑屠夫父母双亡,村民即便有时候能够看顾他一二,但是总不可能一直盯着他,所以,如果郑屠夫期间消失一段时间,偶然与山贼搭上了线,也不足为奇。后来山贼出事,郑屠夫侥幸逃脱,便就按捺下心思,靠着先前学的一些本事,做了个屠户,也合情合理。”
杭承言顿了一下,问:“他真是山贼?”
“十有八九,这刺青瞧着已经有些年月,总不至于郑屠夫是为了吓人才纹了一个同山贼一样的刺青吧?何况,普通百姓哪有这个闲钱去整刺青这个玩意。”傅祁暝说。
杭承言面露僵色。
如果郑屠夫真是山贼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和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来往了七八年?他家酒楼居然还安生开到现在,杭承言不知道该说他们傻人有傻福,还是该感谢郑屠夫饶他们一命了。
傅祁暝没管杭承言怎么想,他已经望向林正南问:“可还有其他的发现?”
林正南看了傅祁暝一眼,复又看向杭承言,问:“杭公子与郑屠夫以往有过来往吗?”
“有一点,毕竟我有时候也会去酒楼看一下,食材的问题也要盯着些。算不得很熟,但还是打过交道,这有什么问题吗?”杭承言最后一句话说得小心翼翼的。
“那杭公子可知道,郑屠夫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林正南问。
“同我们一样都是右撇子啊。”杭承言答的十分随意。
“你确定?”林正南追问。
杭承言点了点头:“确定,以往送食材的时候赶上时辰不大好的时候,咱们酒楼也留过郑屠夫吃过几次饭,的确是右撇子。”
“有什么问题?”傅祁暝问。
林正南没说,只是拉过尸首的左手,将手掌摊开,掌心朝上。
“茧。”傅祁暝眼里头多了些其他东西,左手有茧,意味着郑屠夫应该经常用左手才是,但通常右撇子来说,是不大会在左手上留有茧的。不用林正南多说,傅祁暝拉了尸首的右手,右手上隐约有茧的痕迹,但显然没有左手明显。
也就是说——
“郑屠夫是左撇子。”傅祁暝下了定论。
林正南点了点头:“是。”
“啊?左撇子?那是不是其实这个根本不是郑屠夫?”杭承言下意识地问。
傅祁暝想了想,摇头:“不对,他的身份应该是无误的,之所以会在旁人面前惯用右手,只能说他是有意隐藏。”
为什么要隐藏,答案是现成的,为了隐藏自己的山贼身份。
想到这,傅祁暝突然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郑屠夫既然是山贼出身,那么他身上或多或少应该会带有一些武器,或防身,或有其他作用,大抵算是一种习惯。不能确定,但可能性很大。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刀子应该不是他的,不然凶手要先抢凶器,再杀人,怎么不可能会一丁点动静都没闹出来,难不成这东厢所有人都被迷晕了不成?
因为怕破坏案发现场,傅祁暝的动作很小,将东西翻过后便就尽可能复原。
郑屠夫的防身武器不难找,傅祁暝在床上翻了一会,就从枕巾下面取出了一把匕首。
很普通的一把匕首,但普通人谁会在自己的床底下塞一把匕首,普通人家大多会有些剪子之类的东西,或是家用的刀具,可匕首,不怎么会有,而郑屠夫的这把匕首,傅祁暝从鞘里拔出,看了一下刃,显然是已经开过锋的。
“他还真是山贼啊。”杭承言看着傅祁暝手里的匕首,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走吧,我们该出去了。”傅祁暝收了匕首,出声。
屋内的线索,他们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尸首上也有些发现,再多的,他们都不精通验尸,索性省去这些,否则一旦得出错误的线索,反而会将他们引向误区。
杭承言会做生意,可哪里懂这些,但他知道一点,自己不会,那就跟着会的人,是而,傅祁暝一开口,杭承言一点反驳都没有。
三人出了屋。
“麻烦去寻三把锁来。”傅祁暝朝着门口的小厮说。
小厮瞧了杭承言一眼,见杭承言点头了,这才跑去取锁。
“傅公子,要锁做什么?”杭承言问。
“锁门。”傅祁暝答。
杭承言不解,林正南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如此更为周全。”
在小厮去取锁的时候,旁人已经迎了上来,他们大概听到了一些对话,可十分具体的却不清楚,方才只听到说什么郑屠夫好像是什么山贼,大伙心里都有些忐忑。
“傅公子,这郑屠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倦问。
傅祁暝朝着林正南示意了一下,林正南点头回复,随后望向众人,将方才同傅祁暝两人说的关于刘家村的事又同他们说了一遍。
“是山贼?”
“真是山贼?”
“我的天啊,刘家村当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我还去瞧过热闹,没想到十多年后居然又牵扯出一桩命案来。”
“……”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都十分震惊,纷纷表达了一些自己的感慨。
“刘家村当年的村民还有尚存,在这里,可有刘家村人士,或与刘家村有关的?”林正南环视众人,询问。不止是他们这群人,还有杭家的下人,凡是和刘家村有关的,那都有嫌疑。
杭夫人唤了身边的管事,让他立刻去查这次在沂水山庄的下人是否有从刘家村来的。
杭家下人这边还需要些时辰才能知晓答案,但傅祁暝他们这一群人是都在这的,立刻就能获得消息。除了傅祁暝他们几人是从外地来的,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旁的在这里或多或少有相识的人,所以,他们无法隐瞒。
“我……我娘是刘家村的人。”王恒突然开了口。
这话一出,原本站在王恒身边的人立马往旁退去,拉开了同王恒两兄弟的距离。
瞧见众人这反应,王恒有些无措:“我娘虽是刘家村人,但是她很早就去世了,我娘去世后,我爹又娶了个后娘,外祖家待我同弟弟素来不大关心,觉得我们兄弟俩是拖油瓶,在刘家村出事前几年,我与他们就没有了往来。要论亲疏,我们同后娘的关系显然要更好一些,他们一家的确死在了那次劫粮上,可我也不至于为了一家厌恶我们的人去杀人。”
王恒的话落,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有开口。
关系好不好,那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和自己性命挂了钩,这群人可就谨慎多了。而且,王恒就住在东厢,想要对郑屠夫下手,显然也轻便许多。
见众人似乎还是不相信,提防着他的模样,王恒有些急了:“真不是我,我要真有杀人的本事,那我何必和弟弟到此,先将那些赶我们出门的叔伯都先杀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