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一早。
程见袖与傅祁暝一前一后开了门。
“昨儿个睡得可好?”傅祁暝问,随后说:“你那手帕丢了,晚些有机会了,我再重新买些给你。”
程见袖抿着唇笑:“不过是一方手帕罢了,你何必如此记着,丢了便丢了。”
一旁的吟青听了蹙起了眉,什么手帕?她怎么什么都没听懂?
程见袖同傅祁暝自有默契,又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就知道了彼此的意思,其中内情,显然是不会去同吟青解释了。
在外说了会话,送早膳的丫鬟也过来了。
傅祁暝想同程见袖多处一会,就让丫鬟将早膳放在了院子里,妄生听到动静,想了想,也让丫鬟将早膳送过来,一起凑了个热闹。
“大师昨日后来可有什么发现?”傅祁暝替程见袖盛了一碗粥,一边询问妄生。
妄生正在盛粥,闻言摇了摇头:“并未有所进展。”
“大师今日准备做些什么?”傅祁暝接着又问。
妄生并未隐瞒:“去见见杭夫人,贫僧总觉得杭夫人或许还隐瞒着什么,当时杭夫人提到的线索又是什么,总该先了解了,才能对症下药。”
“的确如此,我也正有此意。”傅祁暝颔首。
昨儿个一日,算是让他们将眼下的情况有了暂时的了解,不止是杭家一案的,主要还有林正南,当然那些旁人,也稍微留了些神。
至于杭夫人所说的那什么线索,傅祁暝其实并不大在意,一来,在他们没有做出些事,查出点东西的前提下,杭夫人未必肯说,其次,傅祁暝也怀疑,这根本就是杭夫人的一个幌子罢了。所以,这个消息,今日去问,倒是个好选择。
好歹,他昨儿个也查出了杭老爷的死因有问题,怎么着也算是昨日那一群人里表现最好的了,若要选择最好的告知对象,傅祁暝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胜算的。
而且,昨日傅祁暝同妄生没问,可不代表没人寻过杭夫人,别说问了,连人都没见到,就被给驳回来了。倒是林正南,从案发现场出来后,请求见杭夫人,被准许了。至于他与杭夫人说了些什么话,无从得知。
这个时候,傅祁暝也有些懊恼,早知道不应该都在明面上出行,这导致了他们这群人被小厮一个个盯着,夜间还好避人眼目,白日里想要避开小厮去做些旁事,那大抵是嫌杭家对自己的信任太低,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诸位,东厢出事了。”
傅祁暝几人早膳用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小厮跑了过来,面色苍白,语气还算镇定:“还请诸位随小人去东厢走一趟。”
程见袖几人对视,心里都在琢磨杭家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
眼下留在杭家的人,已经为数不多,傅祁暝、妄生还有那个方猎户,他们都住在西厢,而林正南则与钱贵、冯敬,被安排在北厢,住在东厢的是王恒兄弟俩,以及郑屠夫,滑头李廖,账房先生杨倦。
傅祁暝一行人跟着小厮到了东厢。
东厢这会已经围了不少人,杭夫人站在院子处,面色苍白,她身边依旧陪着昨日的那个年轻少年,也就是杭夫人的嫡子杭少爷,王恒兄弟俩、包括李廖都杨倦都站在院子外,唯独少了一个郑屠夫。
傅祁暝视线在转了一圈,北厢的林正南等人也随后赶到。
一群人汇聚在院子中。
“杭夫人,你将我们这群人突然聚在这里是做什么?”开口询问的是钱贵,似乎有些不耐。
杭夫人抬头看向钱贵,随后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郑屠夫,死了。”
傅祁暝原本有些懒散的模样,一下子就绷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就犀利了起来,随着杭夫人的话音落下,他的视线也在在场人中一一扫过。
他们这群来查杭老爷凶案的人,还有杭家上下,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
“阿弥陀佛。”妄生拨动佛祖,念了句佛号后问:“还请杭夫人说一说经过。”
杭夫人面色不大好,正要开口,身旁的杭少爷先行一步:“娘,让我来说吧。今日一早,厨房备好早膳好,由丫鬟一一送到诸位厢房,为郑屠夫送早膳是她。”杭少爷指了指一旁正坐在石凳上,整个人还在浑身发抖的丫鬟:“她先敲了郑屠夫的门,却发现门并未反锁,也因为她那一敲门,门之间留出了一条裂缝,从裂缝中,丫鬟隐约瞧见了血,便就推门而入,发现了郑屠夫躺在屋内,已经没了气。”
丫鬟当时吓坏了,手上的早膳直接摔在地上,自个跟着尖叫了起来。
东厢同西厢有些距离,傅祁暝等人因此并未察觉,但同个东厢的人自然都听到了这一声尖叫,纷纷朝着这边赶来查看情况,而守在外头的小厮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赶紧去通禀了杭夫人。
“山庄通往外界的桥已断,杀害郑屠夫的人必然就在山庄之中,这也是我请诸位来的原因。”杭夫人适当地开了口。
说白了,就是怀疑他们这群人。
能够被杭夫人带来沂水山庄的,都是杭家的老人,在杭家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事,而且郑屠夫同他们可没什么关系,如此一来,杭夫人怀疑是他们这群人中的人所为,倒也合情合理。
“杭夫人眼下准备怎么做?”傅祁暝忽然开口发问。
杭夫人瞧了傅祁暝一眼,随后道:“桥已断,一时半会想要离开山庄恐怕不行,但即有命案发生,我也无法假装此事从未发生过。郑屠夫一死,可能是私仇,也有可能是杀害我家老爷的凶手下手为之,无论如何,诸位既然留了下来,那么郑屠夫一死,也要请诸位多多费心。”
傅祁暝似笑非笑:“杭夫人想让我们查案?”
杭夫人还未回答,杭少爷率先开了口:“既然你们敢查我爹的案子,为何不能查郑屠夫一死?”
傅祁暝笑了:“杭夫人,明人不说暗话,这里头来沂水山庄查案的,有多少是真的懂查案,为了找出凶手而来的?说白了,无非是看中了千金赏银,想要来碰一碰运气罢了。杭老爷的尸首已经经由官府查验,官府已经拿到了第一手的证据,而郑屠夫一死却不一样,让一些门外汉来查案,非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直接损坏了案发现场,抹除线索证据,最后因拖延时日过久,导致成为一桩悬案。”
“桥已断,眼下也只是无奈之举。”杭夫人叹了口气。
“这就又要说说旁的事了。桥是杭家故意毁坏的吧?”傅祁暝语气轻松,这话一出,却让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林正南蹙眉,率先开口询问:“杭夫人,果真如此?”
杭夫人面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桥断不过是意外。”
“是意外还是人为,杭夫人心知肚明。杭家将我们困在此处,如今又生出凶案,还让我们这些门外汉瞎捣鼓,杭夫人,你们杭家行事,似乎也颇为诡异了些,你们不该与我们好好解释一番?”傅祁暝这话说得有些咄咄逼人。
虽然还没瞧过郑屠夫的尸首同案发现场,但是郑屠夫死在这个时候,杭家的所作所为,又怎会如此巧合?先前怀疑杭家可能是为了避开闵知府追查凶手,但那不过是一种可能,眼下也有了另一种可能,断开与外界联络,在沂水山庄里将自己想要杀害的人杀掉,之后又牵扯进几个旁人来,毁坏证据,日后等到了官府,也有他们的一番说辞,好将自己甩得干干净净。
甚至,他们还可以说,杭老爷本就是被他杀,如今杀害郑屠夫的就是当日的凶手,而至于有没有这个凶手存在,想到杭老爷的尸首,傅祁暝现在有七八分觉得,杭老爷恐怕的确是死于意外。至于什么仵作给出的验尸结果,眼下,傅祁暝倒对此抱有疑问了,得看许伍从官府那边查来的情况如何,到底是官府在做文章,还是杭家在隐瞒什么。
有了傅祁暝这一番话,在场的人都开始躁动起来。
“杭夫人,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咱们无冤无仇,你们也不能这么害我们。郑屠夫这案子,我们没法插手。”率先说话的是方猎户:“一时半会出不去,那就让案发现场维持原样,谁也不准动,那么多人,总能想到法子离开,等出了山庄,再报官,由官府来断定此案。”
冯敬也跟着点头:“这样做恰当,杭夫人,我就是个普通小百姓,混口饭吃,您可不能这么害我们。”
傅祁暝虽然说只是一己之言,可哪有那么巧,桥早不断晚不断,偏偏这个时候断了,杭家所为的可能性很高,而且当时杭家为了查案要让他们留在这里,本就是奇奇怪怪的,而一旦接受了是杭家想将他们困在沂水山庄,如今郑屠夫又死了,大伙下意识地就偏向了傅祁暝的想法。
杭夫人敛眉,显然没想到情况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们瞎说些什么?难不成还是我们杭家杀的人不成?”杭少爷大骂。
一旁的钱贵嗤笑了声:“也不是没有可能。闵知府素来爱民如子,官府都已经下了定论的事,偏你们杭家又要折腾出事来,若说没有旁的目的,我可不大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