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莫小古被凌天宇带上了车,手机也被凌天宇缴了去。
她认出了眼前这辆宾利,曾经在林戚的生日宴会上见过,当时林鹏就是坐着这辆车来的。而且她也在林家别墅见过这个人,跟踪自己的人也是他。
“是林鹏让你来的?”尽管此时的她胆战心惊,但已然将两者联系起来。
凌天宇缓缓开着车,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一定是林鹏。他说林戚去了海南,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自己的女儿莫名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他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就连警察都被他高超的演技给骗了。林鹏肯定是发现了自己在四处调查林戚的下落,所以才派人跟踪她的。莫小古在心里琢磨着。
见凌天宇不说话,她咽了咽嗓子继续往下问道:“他找我做什么?”
凌天宇只字未答。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这个满目凶光的男人跟林鹏是一伙的,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
理智告诉她,她得逃走,然后去报警。现在车子已经开到了大马路上,而她坐在后座靠右的位置上,如果跳车兴许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她必须要选一个安全的地方跳车,最好是有交警在的地方,这样跳下车后就可以直接求助。脑海中的计划已然生成,她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眼睛一直望着窗外,期待着一会可以遇上交警。
终于,在前方一个路口,她看见了有两名交警正在指挥交通。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把手严阵以待,她还在等待最佳时机。就在车子马上要经过交警身边时,凌天宇已经看穿了她的小把戏,用沙哑的声音对她说:“东井巷8号。”
她被威胁了。
他们不仅只是跟踪了她,而且很有可能会动她的父母。
莫小古不敢轻举妄动,收回放在车门上的手,几乎尖叫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凌天宇面无表情地继续开着车子,车子从交警的身边擦身而过,不一会又上了高架桥。
“你要带我去哪?”她又问道。
一个快速的急转弯,她差点就要甩出去,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一阵生痛。
“你话太多。”凌天宇不耐烦地回复道,刚才那一下是他故意给她的教训。
莫小古如坐针毡地熬了半个来小时,万没想到,车子竟然在林家别墅门口停了下来。不等她发问,凌天宇冷声道:“下车。”
凌天宇把车子熄了火,径直带她走了进去。
林家的大门像以前一样为她敞开,可这次她却觉得这扇门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凌天宇站在她的身边,他健壮的身躯足以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他盯了她一眼,等待着她挪动步子。
莫小古的头皮一阵发麻,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回不去见妈妈了。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在西州医院的时候,她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时候尽管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孤独和恐怖。在这里,到处透露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死亡气息,她想要没命的逃,可她能逃到哪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凌天宇走进去。
她被带到了二楼。她记得,林戚的房间也在二楼。
令她感到更加意外的是,那人把她带入的正是林戚的房间——这间乱糟糟黑白灰调的房间。很快门便被关上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很奇怪的气息,这并不是那种许久没有人住的味道,也不是什么香水味,而是一种刺鼻的,类似于消毒药水的味道。
就在卧室里,她看见床上正躺着一个人——那人半边脸被纱布包裹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有些凌乱,耷拉在额头上。身上盖上一层厚厚的毛毯,虚弱地倚在床上。她的嘴巴微微上扬,但是脸色苍白,像是在对莫小古微笑。
莫小古几乎快要认不出她来,只是小心翼翼朝着卧室走去,紧盯着她。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对方的声音很轻。
是林戚的声音,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小古痛心疾首,踉踉跄跄走到床边,嘴巴颤抖着,不可思议道:“小七,真的是你?你的脸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都快急死了。”说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林戚朝她挤出了一个笑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这不好好的吗?就是受了点伤,在海南养了一阵子。”
“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是谁?他开着你爸的车,把我送到这里。你知道吗?这个人一直在跟踪我,他还拿走了妈妈的手机,故意要挟我……”莫小古一口气说了许多。
“你是说凌天宇吗?”她的语气中不乏些许鄙视,轻蔑道:“他是林鹏养的干儿子,专门替他打理一些业务。可能是因为我受伤的事,他们把我身边的人查了个遍。林鹏那种人,一向都是有仇必报。”
莫小古结结巴巴道:“干儿子?那他岂不是你的……”“哥哥”这个称呼被她卡在喉咙里实在发不出声来。
“你想说他是我哥?”她一脸不屑道:“这我可消受不起。我没有什么哥哥,我只有一个妹妹,她现在正坐我床头,哭得像是我得了绝症似的,还是晚期那种。”
莫小古莫名被她一阵调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这种玩笑。”
林戚又何曾不是后怕不已,但是她不能怕,她只能背着身上的枷锁继续往前走。她握紧着莫小古的手,语气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小古,你别怕。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他们不敢再去骚扰你了。我保证。”她又微微叹了口气,满脸内疚道:“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可这次害你担惊受怕了……”
莫小古摇了摇头,忙说着:“我没事。”她轻轻地摸了摸林戚脸上的纱布,心痛道:“小七,其实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她强忍着不哭:“你曾经出过很严重的车祸是不是?那场车祸给你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你以前每天晚上睡不着,是不是因为疼啊?小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会给你找医生,一定会治好你的。”
林戚低着头,嘴里喃喃着:“小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就埋怨自己太笨了,什么都不知道。”她擦了把眼泪,缓了缓情绪,对她说道:“小七,你知道吗?徐图之死了。”
林戚的表情异常平静,她点点头:“知道。我还知道他是故意接近我的,为的就是调查他父亲的死因。”
“可是他父亲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是肇事司机,一个是幸存者,怎么会没有关系?”林戚淡笑着。
“他是故意截走你的?”
“他把我带去了西州岛。”林戚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他带我去了那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他想逼我说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怎么会知道,我只记得校车突然就失控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医院里。”
莫小古紧握着林戚的手,那手好凉,没有一丝温度。
“小七,可是徐图之死了。”莫小古的声音很单薄,她真的害怕徐图之的死真的会跟林戚有什么关系。半晌她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的疑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用刀划伤我的脸,想要逼问他想要的答案。我趁他放松防备时,逃走了。他开着车子在我的身后追,凌天宇他们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林戚说道。
莫小古沉默了很长一会,此时的她满腹狐疑。她多希望事情就像林戚所言,徐图之绑架了她,想要查出父亲的死,却在追林戚的路上不慎坠海。可是徐图之的车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呢?
“你是说凌天宇也去了西州?”她微微有些惊讶,压低声音对林戚说道:“徐图之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割开了他的刹车油管。”她说道。
林戚的眼中泛起一丝悲伤,她愣了愣,有什么事情在她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她故意避开莫小古的眼神,轻声说道:“他想跟我同归于尽,就割开了刹车油管。”
“那车里的指纹呢?警察发现了徐图之的车,但是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莫小古继续追问道。
林戚一脸平静,仿佛所有的事情她都漠不关心。
“应该是凌天宇他们干的吧,担心警方怀疑我跟徐图之的死有什么关联。毕竟我可是林鹏的‘吉祥物’,他还得指着我,才能顺利接管外公的财产。”
或许林戚跟徐图之的死没有关系。莫小古心想着。
那徐清来呢?毕竟在西州医院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有人为了抢走所有的病案资料,差点杀了陆离。一想到陆离,她的心猛得像是被扎了一刀。
莫小古很快将所有的线索串连起来,徐图之一定是知道了徐清来的死有问题,绑走林戚为的就是要挟林鹏吧?她还在沉思中,林戚却蹙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她,开口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小古知道纸包不住火,嗫嗫回道:“我也不瞒你了,我发现你不见了,就四处找你,然后查到了徐图之,也查去了西州。”
林戚倒吸一口凉气,怒斥道:“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万一你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向干妈交代?”
莫小古憨笑着:“你看,我这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嘛。再说了,我也不是孤军作战……”最后那句话一落音,莫小古就后悔了。
“什么?你还有帮手?是谁?”
“唉呀,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不提他了。”莫小古心虚道。
“告诉我!”林戚的语气变得格外强硬。
好不容易等到张驰的人马走后,陆离这才赶忙打开电脑,开启了追踪。
只有24个小时。
时间紧迫,他必须要尽快确认莫小古的位置。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死活。当凌天宇拿小古要挟自己的时候,真恨不得一枪毙了对方。
不得不承认,凌天宇又一次捏住了他的软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窒息的感觉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主动接近莫小古,的确是别有用心,从泰国发现她被人跟踪,他就在观察她。后来得知她与林戚的关系,他更是刻意为之。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小古对他变得如此重要,重要到他竟然把妹妹的杯子给她用,甚至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家。他一边锁定莫小古的位置,一边在琢磨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在酒吧替她解围的时候?还是她在西州救了自己那次?抑或者是听见她说自己是她最信赖的人?陆离也有些分不清楚了。
他上次心烦意乱也是因为她,那是当他得知莫小古就是古岱的女儿后,他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仿佛在莫小古的头上看到了一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莫小古的定位最后出现在东井巷,之后就再也没了信号。陆离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来凌天宇已经找上了她的父母。想起前日莫小古突然出现在东州刑警队,他这才恍然大悟,极有可能在那时候莫小古就已经遭受了威胁。
他大意了。
凌小刀被抓后,应该派人去保护莫小古才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招。
凌天宇给他24小时的时间,至少在这个时间里,莫小古不会有安全问题,但是超过24小时就不能保证了。他不能放走凌小刀,不然徐图之就白死了,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古出事。
张驰看出了他是故意放走凌天宇的,但张驰并不知道陆离还留了一手——把追踪器放进了凌天宇的口袋。陆离想知道莫小古究竟被带去了哪,接下来就看凌天宇会去哪了。
陆离看着凌天宇的位置在一点点移动。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凌天宇的位置一会出现在江南大道,一会又绕去了彩虹路,最后的位置显示在沿江北路,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陆离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凌天宇是发现了追踪器,故意在绕弯子呢。
凌天宇是他遇见过的最棘手,最狠辣,且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陆离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