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会议室里的灯亮着,展板上贴着徐图之现场的死亡照片,原本旁边还放着林戚的照片,上面标注着“失踪“的字样已然被划去。而徐图之的旁边还贴着陆离的照片,上面的线索提示写着“证人”。上面还有一张戴着鸭舌帽的模糊照片,就是陆离口中的那个凶手。但是关于凶手的线索,是一无所知。
法医室重新给出的报告与之前那份一模一样,徐图之在生前并没有任何受伤或者中毒的迹象。而在刹车油管上他们也没有采集到任何指纹,从割裂的痕迹是一把小折刀,而这种工具刀很是普遍。
熬了几个通宵,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张驰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乔梁:“你们A组现在有什么进展没?”
“暂时还没有。”
张驰看了一看手表,已是半夜。他踌躇一会,这么干下去也不是办法,提议道:“今天我请大家吃宵夜,吃完就回去休息吧。”
会议室里终于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好哦。”
没过一会,张驰点的宵夜就送了进来,大家疲惫地吃着东西。马路一边吃着小馄饨,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
突然,他愣了一下,赶忙又把之前的监控调了出来,他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从高速路段中,除了徐图之这辆奔驰车,后面还紧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同样也是江A的牌照。起先他倒也没有注意到这辆车,但是在出高速路口时,他发现这辆车几乎保持着与之前一样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徐图之身后。更巧合的是,这辆车在西州医院也出现过。
马路赶忙喊道:“张队,有情况。”
张驰一听立马放下了碗筷,众人也纷纷围了过来,盯着他的屏幕。
马路迅速调出这三段监控,指着屏幕说道:“张队,你看,这辆江A牌照的车出现了三次,虽然没有看清司机的脸,但是依稀可以看见他们也戴了鸭舌帽。而且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正好也在西州医院。”
张驰原本阴郁的脸一下子豁然开朗,拍着马路的肩膀,一脸欣喜对着屏幕,似乎在对他们说道:“好啊,可算找到你们了。”
说完他立即转头对乔梁说道:“赶紧去查一下这辆车。”
乔梁应声道:“好。”
莫小古又一次来到陆离家,她发现陆离有洁癖,很重的洁癖。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受不了衣服脏兮兮的,也无法忍受家里有垃圾,有种来到了无菌病房的感觉。
陆离拿出了被子铺在地上,莫小古径直就躺了下去。她觉得睡地板挺好的,至少还不用帮他洗床单了。再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陆离正在铺床,他的床倒是挺大挺舒服的,看着也温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被他看出来了,只听见陆离说道:“或者你睡床,我去睡沙发。”
她连连摆手,“那不要了,这么大的床让给我,这多不好意思。其实睡地板也挺好的,至少还能跟你聊会天。”
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都毫无睡意。
莫小古率先打破了夜晚的静谧,“陆离。”
“我在。”
她内心一阵偷笑,“所以刚才,你一直在我家楼下没走啊。”
“是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家这么大,为什么只有一间卧室啊?”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住。”
莫小古沉默了一会,又喊了喊他的名字:“陆离。”
“在呢。”
“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有洁癖?”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心这么大?”
“我又怎么了?”
“像你这样的单身独居女孩,并不适合住在那种安保防范极低的公寓,小区的监控设施并不完善,容易让有心人有可乘之机。既然你钥匙丢了,门锁就需要重新更换,必要的时候装上防盗门窗,最好再装个监控,这样即使有歹徒进来也可以凭着录像快速找到犯罪嫌疑人。人不在家的时候,窗帘务必全部拉上。家门口的鞋架上,摆上一两双半新不旧的男士鞋。就算你常年单身,也要随时把哪怕不存在的‘男朋友’挂在嘴边……”
莫小古听得入神,陆离的谨慎并没有错,毕竟她刚刚被人下了套。
“最重要的一点,不要随随便便带陌生男人回家!”陆离强调道。
她知道陆离指的是关牧云,只有关牧云去过她家。
“好。我都记下了,听你的肯定不会有错。”她回道,不过又顿了顿,腆着脸问他:“可是这个半新不旧的男鞋我上哪找?要不,你送我两双?”
陆离有一种自己挖坑往里跳的感觉,“好,回头你自己挑。”
她又得寸进尺道:“光有鞋还不行,做戏得做全套,总得再挂几件衣服,要不……”
他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无奈笑了笑:“好,反正我衣服多……”
莫小古躺在地板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天花板。
陆离用双手当枕头也望着天花板,突然轻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雪儿,徐图之已经死了?”
“因为我怕她会难过啊。”她回道。
“你看,你还是有优点的。”
“什么?”
“善良。”
莫小古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说道:“巧了,我妈也是这么夸我的。这种感觉就跟夸大海有好多水,骏马有四条腿一样。你们是不是在新华字典里找不到夸我的词,所以只能说我善良?”
“我可不轻易夸人。”陆离笑道。
“是是是,陆少爷骂起人来,分分钟枪毙人的节奏。”莫小古卯足了精神。
“当了一天司机,你不累吗?”
“累啊。”
“累就早点睡吧。”
“可是我睡不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需要消化一下。”
“那你消化到哪了?”
莫小古还在琢磨关牧云的动机,她分析道:“我在想,让关牧云导这出戏的人,应该是一个很了解我的人,至少他知道我并不喜欢徐图之,所以就故意把所有的线索指向徐图之,把我引到西州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发现徐图之死了。而林鹏一口咬定林戚去了海南,恰恰又撇清了两者的关联。”
越掩饰就越暴露,越没有关联就越有关联。
陆离耐心倾听莫小古的推理。
“难道……”莫小古不敢相信徐图之的死真的跟林戚有关,她忙摇了摇头,自我否认道:“不!不!这绝不可能。”
他知道她心里的那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莫小古又自言自语道:“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就算徐图之有千般万般不是,他也罪不至死啊?林戚是不会这么做的,她平时看见一只流浪小猫都会心生怜悯,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这对父女或者并不像你所看见的那样简单。你也说了,他们每年都要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也许这次他们假戏真做了。”陆离的声音从上方缓缓传来。
莫小古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什么样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就算所有人都怀疑她,但我仍然会选择相信她。”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陆离补充道:“谁在撒谎,谁就可能是凶手。当然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找到证据。”
“林鹏撒谎了。”莫小古在黑暗中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也只有他有动机和能力,而且他是不会同意小七和徐图之交往的。而且那天你也看出,林鹏认识徐图之。”
陆离轻声道:“其实,我觉得徐图之的死有蹊跷,并非全是猜测。张驰他们找到了线索,发现有人在他的刹车油管上做了手脚。一般车龄较大的车会比较容易出现刹车油管破裂的情况,而这辆奔驰车是今年新买的,而且看管子的破损程度并不是老化造成的,而是有明显的割裂痕迹。你开过那条路段,也知道刹车油漏光意味着什么。”
她讶然失声——徐图之的死竟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小古板?”陆离以为她睡着了,轻声唤了她。
她好不容易才应了一声,“我还在。”
“你……还好吗?”
“没事,我在听你讲。”
“根据法医那边给出的死亡区间,我猜测他应该是22号死的。”
“22号?不就是我们在曼谷的第二天吗?”
“没错,那天我接到过徐图之的电话,信号断断续续,但我猜想他应该就是那天出的事。”陆离顿了顿,逐一跟她分析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塔山疗养院调出了21日的监控视频?”
“记得。就是因为徐图之调转了车头,我才怀疑是他绑架了小七。”
“后来我找到了那名专车司机,证实是徐图之把林戚给截走了,而且方向就是西州岛。而张驰也调取了22号西州段公路的视频,也证实了徐图之的车里的确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莫小古听完之后猛得转头看向陆离,结结巴巴问道:“是……她吗?”
陆离轻叹道:“视频中并不清晰,所以还无法判断。”
莫小古慌张地摩挲着被子,她几乎可以肯定车里坐着的就是林戚。
黑夜中,她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紧接着陆离又告诉她:“更离奇的是,在徐图之事故现场,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她猛得坐起身来,惊得声音都变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他的车子清理过。”
“嗯,对方下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这听上去倒的确像出自林鹏的手笔。
陆离又给了她一条新的提示:“我们今天去林家的时候,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莫小古努力回想着白天的场景,经陆离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哦,今天莲姨不在,我还纳闷呢怎么是林鹏亲自开的门?”
“这个保姆应该是被开除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说林鹏总是会换掉家里的保姆,但是这件事她从未跟陆离提起过,毕竟这跟案子也没什么关系。
陆离轻轻笑出声来,“还真是个小笨蛋。你忘了,林鹏的原话可是‘这莲姨也不在了’,他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杀了保姆吧,应该是刚把她开了,无意识暴露了。”
“如此说来,倒还连累莲姨丢了工作。”她喃喃着,她不禁为林戚捏把汗,如果林鹏真的这么心狠手辣的话,那林戚岂不是很危险?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莫小古显然没了丝毫的睡意。她蜷缩在地板上瑟瑟发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哆嗦着喊着他的名字,“陆离。”
陆离感受到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你能给我加床被子吗?我觉得好冷。”
他起身发现她蜷缩着身体,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也冒着豆大的汗。
摸了摸她的额头,一阵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