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已是杯盘狼藉,曲一格让人把火锅给辙走,收拾好桌子后,又让人端来几杯白开水。
莫小古没有反应过来,她努力让自己理清思绪:徐图之的前女友不是叫豆豆吗?怎么现在又冒出一个?这个渣男到底交往了多少个女朋友?她一脸费解地看着陆离,不明白他的具体用意,陆离却开始故作深沉起来。
曲一格柔声对那女孩说道:“雪儿,你就陪他们好好聊一聊,今晚的出场费double算给你。”说完,他朝陆离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有事需要先行离开。
雪儿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谢谢曲哥。”她解下背在身上的吉他,坐在他们对面。
陆离朝她笑笑,把眼前的白开水递到她的面前。
雪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淡声问道:“又是关于徐图之吧?”她顿了顿轻声轻笑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反正今晚……我也不用演出。”
“你也是他的前女友?”莫小古压低着声音,语气就像在问询受害家属似的。
“也?”雪儿重重地咬着这个字,一声叹息:“你要这么认为也行吧。”
“是这样,我们想知道你和徐图之是怎么认识的?”陆离开口了。
她抿了抿嘴,“这该从何时说起呢,认识他感觉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就从他18岁那年说起吧,他的命运就是从那年被改写的。”
莫小古紧锁着眉头,又看了眼陆离,心里琢磨着这些事她不是都听豆豆说过了吗?为什么陆离还要带自己来听雪儿说一遍?不过她相信陆离自有他的用意,虽说满腹狐疑,但也不妨再听一听。
雪儿的记忆又穿过漫长的记忆长河,她平静地诉说着关于徐图之18岁的故事。
“18岁那年,徐图之拿到了东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正是那一年,他父亲车祸离世欠下了巨额债务。为了给家里还债,他只好到处找工作。听人说跑海运赚钱,结果被人骗了不少钱,无奈只好去借高利贷。可是利息越来越多,为了躲债,他只好远走他乡。听说挖煤收入还不错,就跑去了挖煤,他的肺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后来他又陆续当过保安、喷过油漆、也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整天给内墙抹灰,灰头土脸的。我认识他的时候,那年我才16岁,而他也不过20出头,却长着一张40岁的脸,那时候他在一家餐馆帮工。”
雪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嘴上不经意间扬起微笑,她续说着接下来的故事。
“我挺喜欢去那家馆子吃饭的,他煮的海鲜面特别好吃,后来我才知道他老家是在一个渔村,他说海鲜面是他的绝活。久而久之,我们就熟悉了,虽然他话不多,但我觉得他人还不错,知道我喜欢吃虾,每次会在我的面里偷偷多放几只。”
少年时的相遇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却又令人印象深刻。莫小古想着,自己不也是16岁那年认识了转学过来的林戚吗?但是她的思绪很快又想起那日豆豆说过的话,于是打断了雪儿的回忆:“他是不是坐过牢?”
雪儿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他是因为救我。”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个夏天,我像往常一样去他店里吃面。那天店里生意很火爆,他给我收拾了一张外面的桌子。后来就来了几个臭气熏天的流氓,他们见我孤身一人,便朝我吹起了口哨,后来他们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拼命地喊救命,当时很多顾客只是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
莫小古猛然想起自己上次被人灌酒的事,好在那天是遇见了陆离,否则的话……他上次那么生气也是应该的,自己的确该好好长长记性了。
雪儿抽泣着,回忆着接下来发生的事:“那群人中,有个人突然拽着我的手,要带走我。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便是他。他手里拿着菜刀,朝着那群人挥舞着刀,又往空中一通乱砍,让他们赶紧滚。那伙人起先也被他震慑住了,可没过多久他们看见他手里的刀一直在抖,知道他不敢动手,便更大胆起来。后来他们就打了起来,慌乱中,我就看见有人流血了,他的刀掉在了地上。旁边的顾客吓得逃散开来,接着就有人喊‘杀人了,杀人了’,没过多久警察来了,便把他带走了……”
雪儿擦了擦眼泪,“其实他坐牢那几年,我去监狱看过他,可是他一次也没有见我。整整四年,他最好的时光不是在东州大学的校园里,而是在监狱度过的。他出狱后我找到曲哥帮忙联络他,一打听,才知道他去了泰国。直到后来他回国,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莫小古听得很是动容,她替徐图之的命运觉得惋惜,也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可话说回来,自己认识徐图之的时候,对方是以林戚男友的身份出现的。就算徐图之有着不得已的过去,可是他蓄意接近林戚这也是事实。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分手?”
雪儿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回忆道:“一年前他妈妈去世,他怕老人家走的不安心,就带我回了一趟他的老家。我那时候还庆幸着,想着将来我们俩可以好好过日子。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老家回来后不久,他就突然跟我提出要分手,态度特别绝决,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不管怎么求他,他都铁了心要跟我分手。”
“那你知道他和林戚交往的事吗?”莫小古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决定问清楚。
“知道。”雪儿点了点头,“那是在几个月以前,我看见他开着车子载着一个女孩从我身边经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女孩是个富二代。”雪儿突然笑了,笑得很狼狈,也很心酸,她哭着说道:“你知道吗?其实那会我挺为他高兴的。我想着,他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莫小古看着雪儿哭成了泪人,赶忙又抽纸巾递给她擦眼泪。
“你们突然来找我打听这些事,是她叫你们来的吗?”
莫小古迟疑了一下,正想要问雪儿口中的“她”是谁?
陆离却已经抢先回复:“是。”
莫小古这才反应过来,雪儿口中的那个“她”指的便是林戚。
“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了,其实徐图之这人心气挺高的,要是没有发生这些事,他俩还是挺般配的。”雪儿嗤笑着,又说道:“你们回头记得帮我跟他带句话,我不知道他是否后悔当年救了我,但是我从来不后悔爱过他。”
莫小古猛得一惊,嘴里的话正要说出口:“可是他……”后面半句“已经死了”她没能说出口,转而话锋一转,点头说道:“好的。”
莫小古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专门去找了一下曲一格,向他询问这里是否有个叫豆豆的女孩,还强调说,这个豆豆前阵子刚辞职。
曲一格摇了摇头,笑道:“他们这里压根没有一个叫豆豆的。”
两人从莱特酒吧出来,陆离还没有察觉出莫小古的异常,只是自顾自地对她说道:“你别看曲一格这个人圆滑世故,但为人也还算仗义。”
莫小古铁青着脸没有吱声,等陆离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赶忙小跑着追上前去。
莫小古拼命地拨打着关牧云的电话。
如果雪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叫豆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假扮的。
她一想到这后背就发凉,必须要找老关问清楚。
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她又不甘心地拨了好几遍,还是未果。
陆离劝她:“别打了,你说的这个关牧云恐怕也没这么简单。”
她无奈挂掉电话,只是觉得肚子里有一团火无处发泄,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朝着豆豆家而去。陆离想要追她已是来不及,只能回头去开车,然后一路追着她刚才乘坐的出租车。
莫小古再次来到了这幢老城区的居民楼,三步并作两步走,直奔豆豆的家。
门外的垃圾已经被处理了。
她急切地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一道小缝,里面露出半张人脸,小古发现里面的人并不是豆豆。
“您好我是来找豆豆的。”她表明自己的来意。
“哪有什么豆豆,你找错人了吧?”女人说完正要关门。
“您好,我真的是来找豆豆的,前几天她就住这。”
女人“哦”了一声,打开了门,请她进来。
莫小古打量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又环视了一周,发现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忙问道:“豆豆呢?”
女人笑了笑,“你问的是拍戏的那几个人吧?”
莫小古一头雾水,“拍什么戏?”
女人解释道:“前几天有几个人来我家,说是要借用我的房子拍几天戏啊,付钱也很爽快的。”
莫小古感觉身子摇摇晃晃的,她转身的时候又看见了压在底下的那张病历单,捡起来看了一眼。
女人感觉到自己的隐私受到了冒犯,想要抢走自己的病历单,“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怎么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
莫小古这次看清了上面的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出,病历本的确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张彩萍。
女人气呼呼地把本子抢了回来,便轰赶她出去,“什么人呀这是,赶紧出去,出去。”
此时的陆离已经赶了过来,看见小古跟人起了争执,对方推搡着她,不停的让她滚出去。陆离小跑上前去,看着目光呆滞的莫小古,问她:“怎么了?”
那女人倒也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接着猛得就把门关上了。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场戏。
莫小古这才回想起那日种种不对劲,难怪那天关牧云临时借口说要见客户,就把来酒吧找人的事给推迟了,原来是忙着找演员演这出戏。次日他对找豆豆的事情也完全不上心,他平日里那么一个爱好八卦的人,那天居然只是站在门口一直抽烟。
她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的细节。可现在回过头来细想,老关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导这么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