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努力的想要醒来,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手麻了,就像被手铐铐住了一样,无法动弹。意识在唤醒他,可是眼皮却是很重,怎么也睁不开。
一直以来,他在这个梦里没有醒过。
经过一阵挣扎,意识战胜了梦境,他醒了。
同样是惨白的灯光,同样是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里。猛的一个抬手的动作,这才发现是莫小古拿着他的半条胳膊当枕头了。他看着莫小古熟睡的模样,不禁浅浅一笑,这个小古板还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莫小古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她还没有睡醒,但是感觉有动静会留意一下,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却瞧见陆离正在打量着自己。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高兴得一扫所有的疲惫,也不管不顾地摇着他的手臂。
“轻点,伤口还疼着呢。”猛地,他看见了她身上残留着的血渍,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呈现出褐色状。他见不得这一幕,但也为时已晚,只觉得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赶忙把头别了过去。
“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现在去给你找医生。”她起身准备朝着门外去。
陆离不敢去看她,只觉得心口一阵悸痛,“不用!”他缓缓问她:“你是不是受伤了?身上怎么全是血啊?”
“是你的血。”她又凑到陆离面前,想要看看他那只受伤的胳膊。
陆离赶忙又把头别到另一边,故意避开不看她,这好不容易醒过来,可不想又稀里糊涂的晕过去。
莫小古一脸迷糊:“怎么了你?醒来看见我,就跟见鬼了一样?”
陆离指了指她的衣服,疯狂的暗示她:“血,有血。”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见不得血。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昨晚光顾着照看他了,连自己身上沾了这么多血都不知道。现在血都跟衣服糊在一块了,这件衣服算是毁了,虽然她还挺喜欢这件的。
她看着陆离已经闭上了眼睛,又好奇地问了句:“可是这个血渍已经干了,干了的也不行吗?”
陆离气得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干了也是血啊。”
莫小古很确定——陆离真的很怕血。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恐惧的东西,她也有。
她对声音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其实以前她并不害怕突如其来的声响,直到有个男孩将点燃的鞭炮放在了她的脚边,一声巨响后,她开始害怕所有产生剧烈声响的东西。一开始只是鞭炮声,到后来害怕街边爆米花的声响,再后来是打雷。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浑身肌肉变得紧张,心跳加速,耳鸣目眩,感觉身体像失重了似的,不停往深渊坠落。
虽然不敢说完全感同身受,但她知道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到底有多难。
一想起昨夜他流了那么多血,真不知道晕血的他是怎么挺到最后的,不过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好好好,对不起啊,我现在就去换身衣服,保证你看不到一滴血。”
她刚走出病房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忙乎了一晚上的张驰,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后,张驰便推门而入。
陆离醒了,正倚在床上闭目养神。
张驰径直走到病房边,拿了把椅子坐下,关切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见是张驰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张驰想起刚才打照面的那个小姑娘,调侃了句:“昨晚你被推进手术室以后,把人家小姑娘急的跟什么似的。”
陆离听出张驰这是在故意消遣自己,甩了他一个冷眼色。
张驰倒也识趣,立马把话题引入正题上。
“看清是谁袭击你的吗?”
陆离幽声道:“和杀我妹妹陷害我的是同一个人。”
张驰一听脸色微变,“可这个人不是一直都找不到吗?”
“我已经跟他交过几次手了,这个人不仅跟我妹妹的死有关,很有可能跟徐图之的死,以及十年前那起车祸都有关联。”
张驰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他在怀疑陆离当年是否真的遭人陷害,莫非真有一个逍遥法外的真凶。但他不动声色,只是一脸笃定道:“你放心,我们这边会尽快查实。”
虽说是刚醒来,但陆离脑子却清醒得很。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在脑子里回放,就跟放电影似的,一帧一帧地播,他想要从里面找到点蛛丝马迹。他突然又想起昨天瞥见的那个档案管理员,昨天急于去追凌天宇,倒是没顾得上这茬。
“那个档案管理员没事吧?”
张驰起身,双手顺势插进裤袋里,“没事,人已经醒过来了,刚录完口供。”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据他说那两个人借口说是警察,特意来调阅病案的,而且要求把十年前那起案子涉及的所有人的病案全部调出来。后来那两人要求把原件拿走,他自然是不同意,跟他们解释说这个不符合规矩,要他们出示相关文件,接着他就被那两人打晕了,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他们拿走了所有人的病案。”陆离眉头紧蹙,咬紧牙根道,“这次,又让他给逃了。”
张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宽慰他:“放心吧,迟早会抓到的。”
抓住他,陆离做梦都想抓住他。
张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一脸抱歉地对他说道:“我得先回趟队里,后续我们保持联络。”
陆离微点点头。
张驰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重新换上干净衣服的莫小古,她正朝着病房的方向走来。两人又一次打了个照面,他眼睛又扫了眼这个小姑娘,心里不禁替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捏把汗。
莫小古也看了那名警察一眼,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她自顾自走到陆离面前,转了个身,脸上还露着些许得意:“怎么样,看不到血了吧?”
陆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喜庆的事,值得她这么兴高采烈的。
“你是真不怕死啊?”他的语气中露着些许讥诮。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怕,能不怕吗?现在想起来就后背冒冷汗。”她顿了顿,语气中还露出些许抱怨:“你说我还没有找个帅哥谈场恋爱,还没有好好孝敬过父母,还没有蹦过极跳过伞,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呢。要是现在死了,得多可惜啊。”
是个人都怕死。他想起妹妹死前也说过,她还不想死。陆离的眼睛有些泛酸,再次收回自己纷杂的思绪,“知道怕就好。下次遇见这种事,就快点跑。”
“可是我跑了,你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啊。”
“这么说,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他的语气中隐隐有些愠怒。
“可不嘛。”她的脸上还掠过些许得意。
陆离瞥了她一眼,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后怕不已,若不是他苦苦支撑着夺下了凌小刀手里的刀,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愿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当年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这种负罪感一直伴随着他,在无数个夜里,他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他语气再次变得严厉起来:“你是当真不知道昨晚有多危险吗?那些人是亡命徒,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就会手下留情的。什么不杀女人和小孩,这些只是电影里面的情节,你压根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来。”
莫小古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训得跟孙子似的,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嘟囔着:“你就骂吧。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我说你是小古板还真是个小古板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不过呢?”
“双拳难敌四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况且人家的刀都已经插你身上了。”她嘀咕着。
“那你不会去喊人吗?万一他们没被你唬住呢?万一我没有夺下那把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那下次呢?”
莫小古沉默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还会有下次。
陆离又一次提醒她:“下次遇到危险,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知道吗?”
“哦。”她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可不是还有你在吗?”
陆离不再答话,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存在不会给她带来灾难。他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下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她周全。不,最好没有下一次。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莫小古满腹疑虑,脑子里的问题就像倒豆子似的没完没了:“你来西州岛是不是来查徐图之?他跟林戚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有,徐图之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戚如果没被他带走,又会去了哪?还有还有,昨晚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
陆离只感觉到一阵聒噪,他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没好气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莫小古只好一五一十把豆豆告诉她的事情说给了陆离听,自己来西州也是因为豆豆说徐图之可能来了这。
陆离听完以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小古打量着他这张阴云密布的脸,“怎么了?”
他深思熟虑道:“你先回东州吧。”
莫小古并不明白他的意图:“为什么?”
陆离的语气带有些许霸道和强硬的意味,“没有为什么。”接着声音又缓了缓,“回去好好谈场恋爱,孝顺父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我必须找到小七。”
“这是警察的事。”他刻意强调道。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两人一番争论下来,谁也没有说服谁。
莫小古坚持要留下来查明真相,而陆离却想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他知道——莫小古被人利用了,有人故意把她引到这里。
他心里很清楚,徐图之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叫豆豆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