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医院”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陆离的视线中,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小岛上显得格外醒目。
门诊大厅人来人往,有拿着单子排队取号的,有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的,还有抱着孩子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匆匆,护士脚步匆忙,候诊室传出一阵孩子的哭闹声,给这原本熙熙攘攘的氛围增加了些许嘈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陆离对这种味道再是熟悉不过,这是一种可怕的味道,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他朝着门诊大厅问诊台的方向走去,那里坐着一名年纪稍长的护士,她低着头正在记录着些什么,似乎意识到有人朝她走来,抬起了头。
“您好,我是过来调取十年前校车事故全员病案的。”
护士放下手头的笔,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疑惑道:“你们同事不是已经调取过了吗?”
陆离紧皱起眉头,“同事?”
护士点点头:“是啊。”
他琢磨着,刚才自己提出要来医院调取病案这事也只有张驰知道,难不成是他已经派人过来了?陆离走到一旁赶忙拨通了张驰的电话。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那边传来了车辆导航的声音,陆离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派人来调取过病案了?”
张驰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一阵疑惑:“没有啊,我刚从队里出来。”
陆离已然感觉到不对劲,脸部的肌肉也紧绷起来,“看来已经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了。”
挂完电话后,他急切地询问护士:“那调取病案的人呢?”
护士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缓过来,说道,“刚去了病案室。”
“几楼?”
“老三楼。”护士见他朝着楼梯的方向赶去,朝着他的背影补充道:“是后面那幢。”
陆离来到医院后面这幢老式建筑前,这是一幢三层的90年代风格的建筑,墙壁的外立面上还贴着白色的瓷砖,随着岁月的侵蚀,上面布满了泛黄的水印。这些年城市化变迁,倒是很少还可以看见这种建筑。
三楼的病历档案室的门紧闭着,但是里头的灯却是亮着的。查阅病历应该会花费些许时间,按护士刚才的说法,抢先他一步的人应该还在里面。
陆离闪身走到楼梯口,注意到出入口仅有一个楼梯,如果里面的人出来正好会被他逮个正着。他缓缓上楼,脚步极轻,边走边细听三楼的动静。就在他刚登上三楼时,病案室的门轻轻被推开了,他躲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色的夹克,戴着一顶鸭舌帽,将一大卷资料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陆离盯着那撂资料,那应该就是病案了。他藏在楼梯口,屏住了呼吸,握紧拳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只要把戴鸭舌帽的人抓住,所有的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黑衣夹克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来,陆离听见对方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陆离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是莫小古打来的。对方警觉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停止了脚步,转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陆离赶忙朝着黑衣夹克追了过去,经过病案室的时候,他发现档案管理员正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明显是被打晕了。
对方转身逃离的方向是个死胡同,并没有可以下去的楼梯,那人转过身子与陆离对峙着。昏暗的灯光下,狭长的走廊里,陆离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没错,就是自己找了3年的凌天宇,当年害死妹妹的真凶。
“果然是你。”陆离对此并不感到诧异,“今天你是逃不掉的。”
凌天宇朝他露出一脸阴狠的笑意。
陆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来人正是凌天宇的弟弟凌小刀。
这兄弟俩将他前后包抄起来,这回局势发生逆转,眼下是陆离没了退路。
凌小刀率先向陆离发起了攻势,想从他的身后进行偷袭。陆离一个转身避开了对方的攻势,转而冲向凌天宇的方向,一把拽住对方装满资料的包。凌天宇急于摆脱陆离的攻势,此时身后的凌小刀上前与他缠斗,用手肘扼住了他的喉咙。陆离不得不腾手来,以肘部发力直线拳击对方的肋骨,待对方稍微放开后,用右手抓住凌小刀的手肘,以臀部顶住对方的腰部,一个猛的过肩摔,将其摔倒在地。
此时的凌天宇则从三楼阳台依次跳到了二楼,再从二楼跳到了一楼,朝着后方小巷奔逃。陆离见势也跟着跳了下去,朝着凌天宇逃的方向一路追堵。
西州医院的后巷原本是四通八达,可以直达附近的居民小区。不过近年来城市规划,周边的小区面临拆迁,这条小巷便也大兴土木,原本长得极好的梧桐树也被砍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木头桩子。巷子两旁现在已被栅栏围了起来,挡在凌天宇前面的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凌天宇被陆离逼得走投无路,知道这一次自己是难以摆脱陆离的纠缠,便把身上的背包丢在地上,两人的较量一触即发。
陆离也脱下外套,又摘下自己的手表,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那个小木桩上。他说道:“3年了,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你,不把你抓回去,我睡不着。”
此时凌小刀也已经赶到了,这兄弟俩一前一后彼此配合,再次将陆离包围起来。
陆离又看了眼后方赶来的凌小刀,又看着前方站着的凌天宇,微微勾起唇角,淡淡道:“这么久才来,也太慢了点吧。”
凌天宇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他用沙哑的声音警告陆离:“你打不过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陆离眼神一紧。
紧接着这两人同时向他发起了攻势,陆离接连躲闪,一方面要躲避凌天宇朝自己胸口处的重拳,而另一方面又要小心后方的偷袭。他先是用腿做绊子勾住凌小刀的腿,让对方失去平衡后失重将其摔倒。接着又打了一组漂亮的组合拳,接连攻击凌天宇的腮帮子。兄弟俩先后失利便卯足精神不敢掉以轻心,原本处于上风的陆离很快处于了下风。就在他用腿压住凌天宇将其锁肩时,凌小刀突然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陆离立即闪躲开来,但却已是来不及,那把冰冷的刀刃上沾着了红色血液,陆离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然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不能见血,赶忙别开了眼睛。手臂上的血顺着胳膊流到了手背上,他感觉一阵恶心。凌小刀很快拿捏住了他的弱点,趁陆离恍神的那一刻,将其逼到墙角,而那把带血的刀眼见就要插入他的心脏。
凌天宇捡起地上的包,拍了拍包上的尘土,用嘶哑的嗓音对陆离说道:“知道为什么会输吗?因为你不够狠。”
就在陆离与凌小刀僵持着的时候,凌天宇用力推了一下那把刀,陆离险避,但刀子还是硬生生扎入了他的肩膀。
另一边,莫小古和陆离通完电话后,便坐立难安。电话里陆离也没有说明白,徐图之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徐图之到底把林戚藏到了哪里?她始终记得自己对林戚说过,“要是徐图之敢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现在徐图之死了,莫小古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找到林戚。
她已经等不及陆离来找她了,便让民宿的老板给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径直来到了西州医院一探究竟。这么阴冷的天气,她的手掌心里竟然全是汗。确切来说,当她得知徐图之死了,她就一直在冒冷汗。
赶到医院后,她先是跑去问诊台处打听徐图之的下落,得知医院今天并没有收容车祸患者。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因为徐图之,陆离来医院做什么?难道是他受伤了吗?她赶忙拨通陆离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但是没有人接。
她又跑到问诊台重新打听陆离的下落,护士倒是颇有耐心,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电话便转到了住院部。对方很快回复说,住院部并没有一个叫陆离的。
“他应该不是住院,也有可能是门诊。”她对护士说道。
“非患者本人,是不可以查看门诊就诊记录的。”护士对她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查就诊记录,我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来看过门诊。”
“请稍等。”护士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辗转查询后,护士对她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没有他的门诊记录。”
“好的。谢谢。”
莫小古看着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猜想着陆离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就在她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张驰正好从她的身边走过,只听见他朝问诊台坐着的护士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过来调过病案?”
“对,来了。人长得挺帅,但是脾气也挺大。”护士撅起小嘴说道。
“人呢?”
“去了病历档案室,在老三楼。”
莫小古几乎可以确定,护士口中说的人就是陆离。
张驰很快穿过门诊大厅,后面有一道门,穿过花园小径有一幢三层的老房子,莫小古紧跟在他的身后。张驰直奔三楼而去,档案室的门大开,眼前的一幕让他微愕——管理员居然被打晕了。
他赶忙拨出电话:“病案室有人受伤,你们派两个人过来。”
莫小古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难道是陆离受伤了?
她正准备上前,却见张驰架着一个人出来,借助着微弱的灯光,受伤的人并不是陆离,她提着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很快,几名医护人员拿着担架过来,把那名受伤人员抬了出来。
张驰又拨了几次陆离的电话,该死,居然关机。他走进档案室寻找线索,里面被人翻动过,桌子底下放着几个落满灰的纸箱,一探究竟后发现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病卷已经被人拿走了。
张驰又往走廊四处看了看,借助手机的灯光往阳台上照了照,阳台边缘上有半个脚印。他又往下看了看,估摸着人应该是从阳台跳下去逃走的。放着好端端的楼梯不走,非要跳阳台?很可能是跟陆离遇上了。
小古远远看着这一幕,眼前的这一切到处都透露着些许诡异。
先是徐图之死,接着便是陆离电话打不通,现在又是档案室管理员受伤。难道是陆离袭击了档案室的管理员?这不可能啊,他是警察,没有理由去袭击一个管理员。那就还有一种可能,陆离遇上了不该遇见的人——凶手。
莫小古打量着这里的出口,这幢房子紧挨着门诊大厅,如果凶手想要大摇大摆走出医院的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极有可能凶手是往别的路线逃走。
她的视线突然定格在转角处的小巷子,那条幽深的巷子也不知道可以通往何处。
莫小古壮起了胆子,朝着那条巷子走去。
风在她耳边呼呼作响,她的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嘎吱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危险。那条巷子暗极了,除了巷口那盏昏暗的灯,里面阴森到看不到尽头,越靠近一步,恐惧就增加一分,浑身上下的汗毛纷纷竖起。
莫小古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此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妈妈的样子,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妈妈该怎么办?谁又来替她寻找小七的下落?虽然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好的念头,可双腿就像不听使唤似的,鬼使神差般的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突然,她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声响,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壮起胆子朝着巷子的深处喊道:“陆离,是你吗?陆离?说话?”
莫小古已然走到了这条死胡同的路口,她用手机微弱的灯光照着,继续喊道:“陆离,陆离……”
就在那巷子的深处,莫小古发现有个男人把陆离按在了墙角处,陆离受伤了,他胸口上正插着一把刀。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也死死地盯着她。阴暗的角落里,小古看不清那两人的样子。那名行凶的男人把刀从陆离的胸口上拔了出来,隐隐只听见陆离闷的一声,倒在地上。
巷口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朝她袭来,她大脑的血管像要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莫小古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刚才应声倒地的人是陆离——她看见他们杀了他。
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僵在那里几秒后,一股巨大的恐惧朝她袭来,莫小古发现自己的腿像灌满了铅似的走不动。而此时手里握着刀的男人转头阴鸷地望向她,朝她一步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