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吟快步走过沙发时,不由扫了眼倒在沙发上的三具尸体,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明翠胸口中弹,衣冠不整斜卧在沙发上,在她的一左一右,分别是那两个日本军官,两人的上衣全是血窟窿,裤子则是解开状态,明显能看出,明翠在死之前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建青伸手挡住了丝吟的视线,
“别看!是我解决了他们,一帮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
丝吟捂嘴,再次哽咽。绕过沙发,走到安乐椅前,她拾起那件红色小毛衣,那每针每线的细密,还有颈口做的花样小图案,想到老太太在火里的垂死挣扎,丝吟忍不住痛哭出来。
建青目睹着丝吟的痛楚断肠,这小毛衣可谓是母亲的一片心意,然而母亲已经……
他克制自己不要想下去,哀伤而消沉地问“妈在哪里?”
丝吟收上毛衣,疾速去到房门前,站定在那具焦尸的旁边。
建青愕然看见,那呈黑炭,卷缩在一团的焦尸,已经面目全非。
他全身开始发软,血液像是停止奔窜,他想到了言妮,同样也是这样,这样惨绝人寰。
“为什么?为什么?”建青失声大叫,双膝跪了下去,“为什么要这样残忍?都是被火烧死的,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丝吟不忍建青难过,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数以万计的家庭,可能正在遭受跟我们同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倒下,毕竟还要报仇,一定要报仇!建青,快起来!”
听见丝吟这一席话,建青满腔复活,血液开始重新奔窜,它擦掉面颊上的泪水,觉醒般地站了起来。
“先生,太太!”小兰和春娟从一处隐蔽的地方,哭着跑了出来。
“先生,没想到二少爷如此心狠手辣,我们不及时躲起来,说不定早就……”春娟哭泣到讲不出话来。
“我留下来把老夫人的尸体安顿好,之前老夫人待我很好,她说过,她死后要花葬,就埋在花园里的杜鹃花下。先生,太太,春娟,你们先走,我躲在这里会保护好自己,我们一定会重逢,请你们放心,快走!”小兰催促地叫,“你们快走,别担心我,快走呀!”
猛然间,窗外轰然传来一阵炸弹的爆裂声,随即,地面微微震动起来,那挂在墙上老爷的遗像也掉落下来。
“这怎么成?说不定等下就要打过来,小兰,干脆先跟我们去躲一下,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们再回来处理后事。”建青急切地说。
“不!”小兰执意地叫,一面推搡丝吟,“你们快走,我不能忍受老夫人躺在这里,这事不能耽延。先生,你们放心,这里交给我没事的!”
突然,又一阵巨响,震耳欲聋。
“先生,太太,我们还是快走吧!我了解小兰的个性,她是铁打不动的性子,这里暂时交给小兰看守,也不是件坏事。”春娟劝言道。
建青怅然地叹出一口气,
“那好,小兰,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事态稳定,我们会立刻回来。”
小兰颔首,望着三人隐出了房门。
天色已幻变成灰蒙,四处硝烟弥漫,时而有火光冲天,伴随而至的是一阵剧烈响动。
推开镂花铁门,街道边停着一辆福特老爷车。丽儿见三人迎来,立刻钻出车门,焦急而不解地问“妈呢?妈呢?”
春娟见先生和太太无语凝噎,她急急而惶然地给丽儿讲了老太太的遭遇。
丽儿顿时被忧伤盘踞,哭喊道“妈!不行不行,我要进去看妈!”
喊着,丽儿向铁门方向奔去。
“丽儿!现在逃命要紧,等一切稳定下来,我们再回来!”建青不忍而焦躁地拉住丽儿。
猝然间,两架日本轰炸机带着刺耳噪音划过书香院上空。刹时,从轰炸机上同时卸下两枚硕大的炸弹,准确地向书香院投去。
“快躲开!”建青撕心裂肺地叫。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楼房开始轰然倒塌。砖石、混凝土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宛如一阵狂烈的沙尘暴。
巨大的烟尘柱子腾空而起,形成一个偌大的灰色云团,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延伸。
在这触目惊心的环境下,建青等人犹如被巨浪拍打,向前匍匐扑地。他们脸上沾满了灰尘与硝烟,一阵尘埃浮移过来,全然吞噬了他们的身躯。
当烟尘渐渐散去,原本巍峨的书香院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残垣断壁中,依稀可见被炸毁的家具和设备,满目疮痍而心生惧意。
丽儿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她面对废墟惊声尖叫起来“妈!妈!天啊,为什么要这样绝情?”
胡冬生赶忙将丽儿搀扶起来,
“大家快上车,我们必须远离这里,快呀!”
建青和丝吟相互扶持从地上站了起来,两人望着家园被日本人毁于一旦,眼里盈满的是痛恶和酸涩。
“人活着才是关键,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的雅贤阁也不要了,你们必须要沉住气,快上车吧,接下来我自有安排。”胡冬生急躁地说。
丝吟含泪转头,脑神经倏然一跳,惊呼道“我爸妈怎么办?还有两个弟弟,他们还在毛家村。”
“这件事曾连长已经解决,我们先上车,上车再说。”建青努力恢复理智,拉住丝吟急忙上了车。
汽车一路向前飞驰而去。
车内,胡冬生驱车,丽儿在副驾驶悲凄难耐,后排座的春娟落寞地盯着车窗外发怔,建青搂着颤栗难安的丝吟,一顿抚慰。
“我刚忙完工作,刘局长的电话就来了,他说我们住的那片区域,日本人会去扫荡,叫我到局子一趟拿机枪。我过去的时候碰见了冬生,他住的雅贤阁那片区域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幸亏冬生反应及时,才保住了这台车。接着,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至于毛家村,曾连长已经派部队去保护那边的老百姓了,爸妈和两个弟弟一切安好,他们现在在防空洞,我们这就是去接他们。”建青低声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