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大致想了下还有没有漏掉的疑问,沉默半晌,他向钱妈礼节性地点点头,便把笔别在了上衣包上。
“谢谢老太太的配合,曾连长,如果方便的话,陪我回局里讨论下案件。”刘局长迅速从长条木椅上站了起来。
“当然,汤少爷,我们一起走吧,将就顺路把你送回去。”曾连长说着,也迅速起身。
猛然间,长条木椅失去平衡,建青陡然翘起了木椅的另一头。丝吟步履轻盈,倏然坐下,长条椅这才恢复了平静。
钱妈突然笑了,
“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要起来,你们得同时……”
没等老太太说完话,建青和丝吟很有默契地站了起来,他们双双微笑,注视着老太太。
“好啦,丝吟你帮我关下门,我得去给观音菩萨上炷香,好让这件案子早日画下句号。”钱妈说完,一溜烟就钻进了内屋里。
一行人走出房门,丝吟的脚步滞重了许多,她望着周遭质朴的小路,质朴的房屋,以及质朴的人们,思念家人的乡愁倏然在脑里滋生,可是,她不能停下来,言妮的案子已经耽误太久,这个时间段办正事要紧,看望父母只能等下次了。
丝吟再是不舍,也只好把不舍往肚里咽,她静默地走着,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思乡之情。
众人走到巷子的岔路口,建青忽然顿住了脚步,他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刘局长,曾连长,你们先上车等一下我和丝吟,既然到了这里,我想让丝吟回去看看父母,大概半小时就搞定,行吗?”
“当然。”刘局长颔首。
丝吟一下就兴奋起来,连忙给刘局长道了谢,甚至忘形地搂住了建青脖颈。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谢谢你。”丝吟凝视着建青,眼眶里冲上了象征爱的热浪。
两人踏足于另一条巷子中,这里青树翠蔓,蒙络摇缀,沿路的小河,碧波万丈,浮萍横生,阳光闪动在河面上,盈满了光华与涟漪。
“如果把我换作你,同样也会想家,你从钱妈家走出来,脚步就变慢了,我思索了一下,你多半就是想家了。”建青吸了口河风,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疾不徐地说。
丝吟嫣然一笑,望着河面上的白鹭点水,
“我很庆幸你能懂我,你觉得这里怎样?我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叫绿水园,是不是比书香院强多了?”
建青点点头,他一抬眼瞅见太阳半隐进了云层里,一垂眼便看见锦鲤穿梭于水草间,他几经眩惑,感叹世间竟有这般如此雅致的地方。
“绿水园如诗如梦,而书香院凄迷寥落,谁不想活在诗情画意的地方?但是,书香院等同于是我的责任,光是我没问题,那一大堆仆人要吃饭,因此,我不得不继承下去。”建青无奈地说。
丝吟仍旧保持着笑意,
“说得有道理,所以呀,人生是不会完美的,有钱人想朴实,没钱的人又想奢华,我何尝不是,同样为了责任去的书香院,如果不是为了挣钱,我才不想到处跑。”
“你要是一直画地为牢,就遇不上我了,不过我也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建青不减忧虑,轻声叹息。
“我们彼此彼此,你一天到晚精神压力太大了,别想那么多嘛,要寻求的不是烦恼,而是清欢。”丝吟宽慰地说。
建青十分佩服丝吟的心态,仿佛消极情绪全然跟她无关。而清欢一词,他渐渐在领悟,渐渐被丝吟感染。
随着河水发出的琤琤响声,两人驻足在了一户栅栏圈成的木屋犁田前。
“我家到了。”丝吟边说,边拉开了栅栏门。
建青细细打量丝吟的家,犁田里绿色的植物披拂于栅栏上,墙角有株合苞的大梅树,正对大门上贴着两张红脸关公像,整个院落惬意而安然。
丝吟正要高呼爸妈之际,她侧耳隐隐听见,屋内似乎有阵阵哭泣声。
丝吟心中一紧,立刻叫道“爸,妈,怎么了?”
半晌间,木门被推开,一位老妇人红肿着眼睛从里面跑出来,她感到惊异不解,看见丝吟后,她的眼泪更是奔流不止。
“妈,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了?”丝吟着急而困惑地问。
老妇李月兰紧紧拉住了丝吟的手,她左看右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结舌而惊惑地问“丝吟?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你终于回来了。”
丝吟用手绢擦掉李月兰脸上的泪水,
“我陪汤少爷过来办事,顺便回来看看你和爸。我刚才听见你在哭,妈,你到底怎么了?爸呢?丝奇和丝康呢?”
李月兰拖着眼泪汪汪的眸子,向汤建青看去,男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她难以想象汤家的堂堂公子会来寒舍做客。
“这?这就是汤少爷?上次听你弟弟说,你在汤家挺受委屈的,我本来说去看看你,结果摊上事了抽不开身。”李月兰哽咽不止,木然地说。
“摊上什么事了?我初来绿水园,这里真是块宝地。我应该入乡随俗,到了这里就不是什么汤家的少爷了。”建青直率地说。
李月兰长长叹息,神情沉郁萧瑟,
“汤少爷我们进去说,请。”
三人走进屋子,建青扫量着室内,整洁而朴实,虽不华美但很雅净,虽不阔绰却很实在。他幻想,如果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是否能养成跟丝吟一样的心态?
丝吟游移目光,发现父亲和两个弟弟都不在家里,她更是大惑不解了,焦急地看着李月兰,焦急地问“妈?到底是怎么了呀?爸和丝奇丝康去哪里了?”
李月兰沉郁的神色加重了几分,
“他们上山砍柴去了,哎!这件事都怪我,我不应该去帮谢老太太的,现在要赔别人一笼子的鸡,这不,你爸就带着丝奇丝康去砍柴了,只有靠木柴来换点钱,不然没钱赔给别人。”
说着说着,李月兰的眼泪又来了。
丝吟听得云里雾里,连忙帮母亲擦掉眼泪,
“妈,别哭呀!你能讲清楚一点吗?为什么要赔谢老太太一笼子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