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沉闷的脚步声飘荡在回廊里,如往常一样,接着听见的是台阶与脚底所接触发出的“咚咚”声,像是恶魔远离而去,男人叹出一口气,断定医生已经下了楼。
汤建青翻了个身,被褥已经湿了一大片,他侧躺着,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手肘撑在头枕上,而那颗苍白的,带着病态的头颅,被手掌轻擎着。
他怅然地望向窗外,泼墨的夜空,宁静得连一颗星星都不复存在,唯有那抹淡然的白月光在床前静默着。
他狂躁的情绪渐渐被药物控制下去,而一经镇定,他就会想到那个名字,“言妮!言妮!言妮!”
当他心里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候,又会被另一个听似救赎的声音所荧惑,“言妮已经飘走了,不在了,不要再去想她了!”
汤建青的眼角不由自主渗出了泪花,他似乎又要控制不住了,悲怆地叫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有那么傻吗?你为什么要自杀?你总要给我个说法呀,言妮!你把我留下来,让我沦为行尸走肉,难道这是你愿意看见的?”
男人的声音嘶哑了,呜呜哭泣着,怅惘着,惋惜着。
“少爷!少爷!”小伍边敲门边叫。
汤建青待愁绪沉淀下来,用被子拭掉眼泪,朝门的方向不耐地吼道“又怎么了?我还没死!”
“少爷!老爷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哎哟,好重,少爷!我可以进来吗?”小伍又敲了敲门。
“哎!真烦!”汤建青从床上坐了起来,怒吼道,“进来吧,肯定又是什么身外之物,这些鬼东西要是能把我治愈,我就不至于苟延残喘了!”
小伍用身体推开门,双手很是沉重地抬着一米多高的黄金铁树进屋。
“这,这树放哪里啊?少爷!”小伍涨红面腮,用力咬着牙关,很努力地抬着铁树,很坚持地说。
汤建青鄙薄地瞟了眼黄金铁树,厉声道“哎!俗物!俗物!黄金能让她回来吗?我最大的败笔就是生在这个家!”
汤建青笑了,唇角绽开一个桀黠的笑容,
“这是预示我要像这棵树一样吗?有着华丽光鲜的外表,却没有生命力的站成永恒,哈哈!这一切都是俗物!”
小伍死命地摇头,
“少爷!这怎么会是俗物呢?想必老爷对你是上心的,他说此树也算是他的宝贝,是某个姓秦的大军阀送给他的,老爷一辈子是很爱惜这棵树的,二少爷连一点气味都闻不着呢,老爷还说……”
“你闭嘴吧!”汤建青强制打断小伍的话,“你也是个俗物,抬这东西不累吗?放在我书桌旁吧!”
小伍不带停滞地,将黄金铁树赶紧放在了少爷指令的位置。
汤建青满脑子的言妮,正眼都不瞧那棵孤零零的金树。
小伍拍拍手掌,喘出一口粗气,见屋内黑压压的一片,于是,移到墙角开亮了灯,床前那抹淡雅阴柔的白月光瞬间从窗口遁去。
只听少爷重重叹了口气,小伍赶紧将视线挪回了少爷脸上。
“少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小伍垂了垂眼睑,试探性地说。
“又是陈腔滥调就别讲,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自己知道,小伍,你自幼就跟着我,我相信你对我还是很了解,你知道我变成这样最大的原因是什么?”汤建青试着扬起那张苍白无神,衰弱无助的脸庞。
小伍的表情凝重了,目光怆恻而怜惜地望着少爷。
“她!是她的不告而别,让少爷你……”
小伍担心说出来的话过于沉重,怕刺激了少爷,不等他把话说完,汤建青已经淌下两道泪痕。
“是的,是她,她怎么会被自己烧死?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她那天说,叫我等她,等她!”
男人嘲讽般地笑了,笑声凄凉而沉痛,“哈哈,等她?等她去死吗?”汤建青的眼里瞬间泛起狞恶的光害,他望向前方的某一点上,牙齿像是在打架,神经像是在喧哗,而那颗心脏早已浸入了土里。
小伍一脸的紧张,畏儒着少爷的狂躁,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到时候不知道要被老爷数落多少句。于是,扶上汤建青手臂,焦急地说“少爷可别想了,我扶你上床睡了。”
汤建青甩开小伍的手,
“我没事,我现在能稳定情绪,你们别以为我这样就等于疯了,哼,言妮,我的言妮肯定是被害的,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到底,我不相信你们所谓的事实,不相信!”
“少爷,你要怎么查?现在老爷和夫人把你看得很紧,你就去楼下花园一趟他们都不允许,怕你看见小木屋难过,何况警长之前也证实,言妮姑娘确实是自杀身亡,少爷你,你别想了。”小伍垂下头喃喃道。
汤建青的面色变得铁青,端露出肃杀冷烈之气,那双寒沁沁的眸子越发深幽愁怒,投射出瘆人之色。
“不!我不管那么多,言妮不会自杀的,你们不了解她,她一定是被人陷害了,谋杀了,而那个幕后的凶手就在这个书香院!”汤建青激怒地说。
小伍陡然敛容屏息,
“被谋杀的?凶手就在书香院?那会是谁?”
“安姨!肯定是她!她一直把我视为眼中钉,除去言妮,相当于动了我的根基,这一招比直接给我甩脸色实际多了,你别看我这么久以来郁郁寡欢,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推断,安姨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哼,她的阴谋不单单这些,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汤建青咬牙切齿地说。
小伍局促起来,食指吹嘘,压低声音道“少爷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要是夫人杀了言妮,肯定会露出马脚,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夫人啊!”
汤建青如芒在背地摆摆头,
“证据!迟早会浮出水面!为了我的言妮,我绝不会放过每一个细节!”
小伍将少爷的心酸和无奈看在心里,就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去调查这件案子?况且言妮的死已经被认定成自杀,还有什么所质疑的?所有的遐想,都是少爷的一厢情愿罢了。
“好了少爷,别想那么多,恶人总有一天会伏法,时候不早我扶你上床休息了。”小伍宽慰地说。
话音刚落,“砰砰砰”的敲门声猝然响起。
“哥,快开门,我们来了!”二少爷汤建豪在门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