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右侧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她约莫十来岁,一张小脸苍白,不过这时候,她的眼神就没那么涣散了,直愣愣的看着我。
被一个死人看着,即便那死人没多凶,还是给我一种隐隐的压抑感。
她来这里干什么?!
就在这时,马达贵的身体颤抖停了下来。
醒魂香燃烧了至少二分之一,他的呼吸趋于平稳了。
一旁的马友明,神色就极为不安了。
他小心翼翼的扭头,去看我和于通看的方向。
一会儿又看病床上的马达贵。
“病房里有东西?脏东西?”马友明不安的说了句。
他神色更惶然:“能不能把它弄走,不会影响到我爸醒来吧……”马达贵要进行下一步的敛妆了,我没办法空出手来去赶走那小女孩儿。
可她在这里,的确会有影响。
“于通,你能弄走她不?”我低声说了句。
于通面色一凝,他慎重道:“师姐你不用管,我来。”
语罢,于通从兜里头掏出来某样东西,我也不认识那物事。
他直接朝着那小女孩儿走去。
我不再多看他们,注意力回到了马达贵的身上。
傅粉垫子放下,我快速取出额黄,朝着马达贵的额头上轻拍。
同时,我继续喊出殓赋:“二赋鹅黄,小鬼莫侵!”
再接着,我又给马达贵点上了口脂,画上了眉毛。
我语气再一次变得尖锐细长,幽幽喊道:”三点口脂,孟婆勿理,死顺断眉,敛婆赋命!”
“阎王让你三更死,敛婆留命到五更!”
“马达贵,睁眼,你可以去交代后事了!”我声音落下的瞬间,剩下的醒魂香,全部都燃烧了干净。
所有的白烟,全部一股脑的钻入了马达贵的身上。
马达贵身体一抖,他猛地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直立着坐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眼瞪得溜圆!
尤其是眉心的那一点儿花细,就像是殷红的要滴血一样。
再下一刻,马达贵呆呆的看着我。
至于马友明,他被吓得傻眼了,身体一抖,朝着旁边趔趄退了退,一把扶住了床尾,这才勉强站稳。
“爸……”马友明又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好大个男儿,眼眶里也有了泪。
“马达贵,我为黄洪村敛婆姜琳。丑时已到,距离卯时还有两个时辰。你有什么后事,就及时交代吧。”
“寅时结束之时,花细落地,阴差勾魂,届时你就要上路了。”
我语气慎重了很多,一字一句的说道。
马达贵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
他跪在了地上,和我磕了一个头。
我稍微往旁边躲了躲,没真的受这一拜。
敛婆收钱办事儿,没有再让人磕头的道理。
“马友明,你有什么事情就问,你也可以带他走,记住我和你说的话。”我扭头看了一眼马友明。
他再三对我感谢,然后才匆匆过去,将马达贵搀扶起来。
“爸……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和你说,你跟我来。”说着,马达贵就朝着病房外走去。
临头,他又转身看我,说了句:“姜敛婆,我得和我爸回家去处理一些事情,钱,会准时打到于老板账上的。”
语罢马友明就拉着马达贵出了病房。
显然,我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说见鬼了。
接着就是沙哑低沉的骂声,说当然有人盼着他死。
很显然,那声音是马达贵的。
紧跟着又是马友明的呵斥声,大致就是让大家跟着回家,家丑不可外扬,有的事情,回去了再说。
脚步的声音逐渐传来。
很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师姐,简直是厉害。”旁边忽然传来于通夸赞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这才注意到他。
这会儿屋子角落里,那小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没问题吧?”我问了于通一声。
于通赶紧摇头说没问题。
他又吹捧了我一句,说我入殓的手段高深,居然那么一个插着呼吸机,脑溢血不行了的人,居然都清醒了。
我认真和于通解释,说不管身体什么问题,殓赋的回光返照,是魂魄直接控制身体。
别说脑溢血,就算是植物人,也能站起来。
但是有一个问题。
用了殓赋回光返照的人,一定会死。
若是受术者不死,就是敛婆死。
于通面色惊了惊,他才说道:“这么多门道?”我点了点头,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
于通才立即说,我们现在能回去休息了,等明早上,就能直接去黄洪村,节省了一天的时间。
再接着,他又告诉我,让我给他一个卡号,等明早上马友明的钱打过来,他就钱转给我。
我略有尴尬,挠了挠头,说我没银行卡。
于通愣了一下,他说明儿抽空带我去办。
说话间,我也朝着病房外走去。
于通则是紧随我其后,跟着我走。
我们刚走出病房,朝着外面走了几步,却听到一个女人在哀嚎哭泣。
旁边还有人在吵闹。
经过一个过道,那里光线透亮,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哭。
另一个男人,则是拎着一个大夫的领口,破口大骂!
大致说的就是,他们女儿送来的时候好好的,为什么就抢救不了了?只不过被噎着了而已,医院就那么看她死?
那医生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岁。
他抓着那男人胳膊,显然是抵住他,没让他更用力的推搡。
“你们不签字,医院也不敢抢救……”医生面色涨红,极为无奈的说道。
“签字?凭什么签字?!我女儿要是被你们治死了怎么办!”我听得愣住了啊,三言两语,就差不多明白了意思。
孩子噎着被送来抢救,但是家属不签字,医院不敢救,那他们又说医院见死不救……
这种事情,不就是胡闹么?!
于通低声说了句:”师姐,你别管了,这种人多了去了了,咱们走。”
我也正准备跟着离开,这种事儿我也管不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我们刚才过来的过道,又走过来了一个人影。
不正是刚才那小女孩儿吗?!
她脸上有一道黑漆漆的印子,就像是受了伤……
显然,她看于通的眼神,透着惧怕。
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就不是怕了,而是透着哀求。
“那个爷爷很冷,他回去了,我也好冷,我想回去……”小女孩儿忽然张开口,幽幽的说道。
于通骂了句:“赶紧滚!再来,信不信直接把你打散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