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的欲望和下雪一样,堆积的越多,留下的路就越少。
从梅尔辛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命运的齿轮开始一点点转动,稍显凄惨的童年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印象,如果非要在那群虚与委蛇的银月贵族间做个选择,她宁愿放弃这些在他们眼里代表尊贵的血脉。
她的母亲是银月贵族里颇具盛名的天才法师,虽然梅尔辛不是很能理解,这样的一位女人为何会选择与一位碌碌无为的平民走到一起。
不过后来,在她那位具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仰仗着妻子背后的势力一路爬到了侯爵的位置后,梅尔辛对这个国度与她的双亲的了解又更深了一步。
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只不过是利益的垫脚石。
即使是身为法师协会新生代中的天才,她也只不过会得到母亲几句轻飘飘的肯定,接着继续一个人留在庄园里苦心孤诣地修习法术。
因为神眷天赋的缘故,她被关在这座为她打造的精美牢笼里,偌大的庄园只有一位按时给她送饭的女仆,无论是生活起居还是玩耍打闹,与她做伴的只有冷冰冰的墙壁,以及游荡在庄园内的以太能量。
除了偶尔听到的奇怪呓语,她只能独自承受着精神力失控的崩溃感。
随着她的能力越来越强,她渐渐能从母亲的目光里看到一丝令她心惊的嫉恨,可这是为什么呢?
她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母亲能够露出满意的笑容吗。
直到等到她到了检定神眷能力的日子,她才结束了牢笼内的生活。
外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但沟通能力的缺乏,以及银月法师协会极高的贵族比例,使得梅尔辛觉得外面的世界也一样孤独。
好在她的贵人没有在恰当的时间缺席,时任国都法师协会会长的涅萝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孩。
梅尔辛的母亲对于涅萝提出亲自教导梅尔辛的想法不置可否,只不过,在她受到了梅尔辛有生以来对她的第一次反抗后,她冷笑着答应了涅萝的请求。
“希望你不会像你那无能的父亲一样。”
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梅尔辛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的年龄在增加,时常造访她梦境的神秘呓语逐渐消失,呓语的内容也渐渐模糊,直到最后梅尔辛只能记住“知识之地”这一个词汇。
自从她跟随涅萝修习之后,代表童年的生活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任由她随心所欲发挥的学习生活。
“小梅尔辛,你要记住,你有常人无法匹敌的心灵力量,但你要学会控制好它。”涅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尚且只有十岁出头的梅尔辛怯生生地回应:
“好的老师,我会的……”
她从涅萝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或许这就是情感能量对于人类的影响。
师徒间温馨的相处画面转眼间被揉碎,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倒在血泊里的涅萝。
梅尔辛的意识惊恐地看着毫无声息的涅萝,她的身旁站着几道模糊的身影——这是梅尔辛施展神眷能力时的限制,此时的她还无法做到凭借离体的精神力获取太多信息。
窃窃私语声回响在这个空间:
“通报……法术出现意外身亡。”
“可怜的老顽固……接下来可以顺利……”
“梅尔辛那边……”
梅尔辛的意识有些涣散,她紧紧盯着涅萝身上贯穿她咽喉的冰锥,她永远不会认错,上面传来的是母亲的法术能量气息。
欲望的飞雪遮蔽住太多人眼眸,已接近成年的梅尔辛就算再不谙世事,对银月的局势也有所耳闻。
她常听涅萝提起改革的事,虽然她对机械师,法师还是贵族或平民的生活都不关心,但涅萝眉间的忧虑还是让她在这些事上留了些心思,好在涅萝伤神时能够安抚她。
法师协会在银月的地位向来仅次于逐月庭,是银月建国时成立的机构之一,并且培育了中土大陆极大多数的法师,权威甚至不在王室之下。
涅萝的会长之位同样是从意外身亡的前任会长里接过的,梅尔辛离开庄园那年,正是她刚刚上任的日子。
梅尔辛收回神眷能力,掐着自己右手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涅萝教过她,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保证自己的精神力稳定,这样才能不做出令她自己后悔的事。
梅尔辛尝试让自己表情变得自然,可惜惊恐如缝隙间的流水一般布满她的脸,她只好抬起右手,明亮的光团照拂之后,她恢复成了平日里冷对外人若冰霜的模样。
之后的一切变得恍惚起来,梅尔辛有些不记得她是如何在母亲带领的那些贵族面前,平静地接受了涅萝的死讯,接着表现出面对意外发生的一点点悲伤。
“你还是这么冷漠。”母亲轻飘飘地说道,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
梅尔辛有些愣怔,她想张口质问母亲,权力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为了自己铲除一切挡在面前的人。
“你父亲需要你的支持,带上这个去找他,他会负责你之后的生活。”
梅尔辛的手腕被一块硬物砸中,是她母亲法师协会的身份牌。
……
梅尔辛决定与这对冷血的双亲永别,在她给他们留下了一点棘手的麻烦之后,她踏上了迷茫的路途。
该去哪呢?
雪季的银月是这么冷,脚下的路几乎全被积雪掩埋。
她试着进入了几个领主的领地,很快便发现无论是机械师协会还是法师协会,她熟悉的人大多都消失了。
涅萝不是这场权力更迭的倾轧中唯一的牺牲品。
如果不是涅萝疏于对母亲的警惕,或许根本不会被她一招致命,梅尔辛自责地想着。
她短暂的人生里出现的这些熟悉面孔开始混乱,一会出现涅萝微笑的脸,一会是父亲居高临下的身影,一会变成了那双涌现妒火的双眼。
梅尔辛头痛欲裂,昏倒在了一座酒庄前,被带着侍从出门的迦尔南捡了回去,避免了她被冻死的结局。
令她惊讶的是,这位传闻里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竟然与往日里表现出的模样丝毫不符。
梅尔辛的神眷能力告诉她,眼前这个毒蛇般的男人,眼里的野心不比她见过的任何人少。
不过,梅尔辛很乐意为他野心的实现出点力,顺水推舟偿还救命之恩的同时,她还想看看脚下这个国度的结局。
祝大家新年快乐,2024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