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睡醒起来,北杓只觉得神清气爽,大概是昨天晚上又开了一些花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灵力也提升了不少,眼下正是给赵授衣施法治疗耳朵的好时机。
赵授衣还没醒过来,难道是昨天晚上还没睡好?那刚好,趁这个机会先偷偷试一试好了。
于是,北杓释放出了自己的藤花和花朵,像床上躺着的人包裹住。然后开始慢慢的释放自己的灵力。
这些灵力运转的倒是很流畅,直到流转到了赵守玉的耳朵上时,却忽然像是遇到了什么屏障,猛的弹了回来!所有的藤蔓都感受到了一种炽热,被烧灼的立刻蜷缩回来——
北杓惊讶的瞪大了一双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耳朵不是因为意外受伤,所以才失聪的吗?怎么会——
除非这是他命中注定,命里就必须有此一劫?北杓忽然间想到自己还是种子的时候,有前辈曾经交代过他,日后要是入了人世间,无论如何不能干扰凡人本来就应有的命数,否则不仅不能如愿,还要得不偿失……
所以,赵授衣的残疾,他的这对耳朵就是他此生无论如何也不能度过的坎儿吗?
北杓先是迷茫了一会儿才来得及感受到恐慌,如果自己不能够通过法力来帮他改变的话,那依赵授衣的聪慧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叫一个凡人知道他命中注定只能做一个聋子,他所经历的一切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上天给他安排好了命运,那他会怎么想,他会如何自处?
他之前还抱着那样殷切的期望看着自己。北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欺骗自己说赵授衣不期望,这期望该怎么办?要直接告诉他还是推三阻四,叫他中有一天猜到?好像没有哪一个是好的选择。而哪一个也不该是面前这个人应当有的结局。
这朵从发芽出生到化为人形以来,无忧无虑的小花,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命运——能叫凡人一生为此纠葛不知而又不得解脱的东西。
赵授衣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在自己床前坐着,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北杓,那眼神里似乎带了一丝怜悯,又带着一些不甘,因为成分太过复杂,还真叫赵授衣有些消受不起。
“这是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怎么,你想吃什么?”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向来直来直去,最多在闹别扭的时候永远不说正话说反话的小花有一天居然也会隐瞒心事,跟他装作平安无事了。
能让这小花仙担忧的事情,一只手也数的过来,赵授衣挨个想了起来,到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窗台的那盆绿色的藤蔓上,发现其中的一些枝芽有一些卷曲,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
这屋子里的活物,除开北杓也就剩下他自己了,赵授衣那脑子稍稍转了转,“是不是给我治耳朵没成?”
北杓故作镇定的样子没装下去,这一下险些把手里的盘子打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在装睡?”
赵授衣看他这一连的反问,忍不住笑了出来。还用得着他装睡吗?面前的这小花仙一点事儿都装不住!
“也不算,对于这好多这件事情我隐隐约约也有一些预感,是好不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床头先前在读的书给丢到一边去,“这下确定了也好,倒是省的我再白费力气。”
北杓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赵授衣把衣服穿好,看到他这副表情又没忍住笑了笑,“好了,多大点事儿,也值当你为此伤心难过的,一大早上起来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你。”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失望?”北杓终于没忍住问他。
“这有什么好失望的?从前碰到过一个算命的,他是怎么说的来着?生来都有命数,得之我幸,不得我之不幸,路都是闯出来的,可闯不开的时候就得看得开,要不然就只能委委屈屈的憋在这死路里头。”
赵授衣在一边儿给他打下手,一边慢悠悠的说,“你看来找我麻烦那家伙,他就是命里有这个运途,真就叫桩桩事都叫他撞上,先是碰上我出事,手稿恰巧遗落被他捡到,后又考场中左也不考,右也不考,偏要考我那一份手稿,偏他也记得,这就叫人时来运转,一下子考中了,这些和实力不相干的东西,就真叫人没一点办法。”
“真叫人气。”北杓还是替他抱不平,“这要就是命数的话,那就命数也太没路数。”
赵授衣看他生气,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说不定真没路数,不过说是有得有失,却也倒有道理。”
北杓这会儿正气着,像是跟他呛声似的,反问他,“有得有失?什么得失?叫他得到了这大好前途,失去了你这样的贫困烦恼吗?”
“哈哈,谁叫他得到了这大好前途,却时时刻刻都要自我谴责,谴责之余又要忍不住提心吊胆。”赵授衣从北杓手里接过来一只碗,“若不是终日惶恐不安,他又怎么会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
“你接下来是要和我说,你虽失去了大好前程,却不必惶恐不安?可有多少人不必经历你这样大起大落也能平安度日,难道说你就欠这命数一份安定吗?非要拿自己的前途来换?”
“那倒不是,能够平安度日,这不全看我自己吗?和命数恐怕没什么干系,但是我确实是欠了这天道些什么,叫他这么折腾我。”
赵授衣盛好了饭往桌子上一放,又回过头去对人说,“可我说有的有失却是真的,我虽失去大好前途,却能在这样的安稳的日子里,得到你,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值当。”
北杓一顿,不知怎么的,昨晚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又上来,为了掩饰,他快步走到了桌子边,准备要吃饭。
“你倒是会胡乱画对等,这事也和那命数没什么关系,是我做的抉择而已。”
“那我就该谢这命数,给我一次入选的机会?”这凡人花言巧语,终于将那小花仙说的一声不吭了。
北杓自己在心里嘀咕,分明最开始他是要来安慰这人的,怎么到了最后反而像是自己被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