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星看了看刘斯利头上仍缠着的绷带，揶揄一笑。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不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刘斯利无奈地撇了撇嘴，“不想再躺了，这都三个多月了，快把我给躺废了。”
他装模作样地举起双臂，做了几个打拳的动作。
“医生说我恢复得蛮好的。你看，我挥拳速度还可以吧。”
池星星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伤的是脑袋不是四肢啊。”
刘斯利见对方没有上当，不甘心地瘪着嘴。
“我得回学校上课，不然很快又要放寒假了。”
“这么爱学习啊。”
“对啊，一天不学习就浑身难受。”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池星星才进入正题。
“好了说正经事，我今天找你是有点事。”
“干什么？帮你征婚还是相亲？”
池星星眼睛一瞪，他早就发现了，昏迷苏醒以后的刘斯利性情说不上大变，但也有点变化。
变得有时候说话没个边儿，变得爱开玩笑，变得轻松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成熟稳重又稍稍带点抑郁气质的青年了。
“你这颗脑袋看来被开过瓢后还是有点后遗症啊。”
他不禁先挖苦了一句。
“我是想拜托你帮忙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夜校，我给小珊报名。”
“哦？”
刘斯利有点惊讶，“小珊自己向你提的？她现在不是在做网店吗？”
“是啊，所以让你找夜校。这样她就可以兼顾赚钱养家和读书了。”
“她还挺勤快的。”
“那可不，她刚搬到我隔壁，就开始抽空自学了。
她说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一定要追回来。”
池星星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摸烟盒，却扑了个空。
“那她想读什么专业？”
“电子商务。”
“行啊，我给她问问。”
刘斯利一把答应下来。
他瞥了一眼池星星的办公桌，发现曾经在此见过的透明烟灰缸早已不见踪影。
于是，他用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的夸张语调问道：“你戒烟了？”
池星星不由得咧嘴笑了笑。
“不错，你的观察力尚可，看来基本功没丢。”
他打开抽屉，摸出了一个烟盒，不过是空的。
“戒了一个月了，有时候馋得慌啊，就打开烟盒狠狠闻几下，稍微缓解缓解。”
说着，他把鼻子凑到烟盒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也就昏迷三个月，太阳不至于改成从西边升起了吧？”
池星星又好气又好笑，无语地摇了摇头。
“小珊和赵阿婆她们俩啊，好像都对烟味过敏。”
搬家那天，池星星特意早早下班回去帮忙。
中途他烟瘾犯了，便在阳台点了支烟。
没想到在客厅收拾行李的两位女士一个接一个打起喷嚏来。
他举起手中的香烟，看了看正袅袅上升的青烟，又看了看客厅的两人。
“你们俩，对香烟味敏感？”
赵金华嘿嘿一笑，“我是忽然吸了一口给呛到了。
我这把老骨头是无所谓，反正平时做饭也吸了不少油烟的。
但是小珊确实有点忍受不了烟味，一闻到就不停打喷嚏，之前医生说她过敏性鼻炎。”
白晓芙一边喷嚏连天，一边还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我自己身子弱，阿嚏——
跟你没关系，阿嚏——”
吓得池星星登时就把那支吸了两口的烟踩灭了。
不过这并非让他下定决心戒烟的原因。
他原本只是想，既然白晓芙对烟味过敏，那么只要不当着面抽烟就行了。
没想到，有天白晓芙好心地给刚下班的他送汤，结果刚踏进他家，喷嚏便如影随形。
“啊，看来是我这烟熏房子也不行啊，你对二手烟也很敏感。”
他由此才生出一个念头来。
不如，戒烟吧。
这几个字刚冒出来的时候，他都被自己这看上去有点荒唐的想法逗笑了。
不过很快，他的笑意便凝固在脸上。
他看见挂在墙上的相框。
抬脚往相框走去，他伸出手来抚摸相片中女孩灿烂的笑脸。
这是很多年前，在妹妹的高中毕业典礼上，他和妹妹的合照。
他染上烟瘾，也是在妹妹去世以后。
假如妹妹还活着，一定会不许他抽烟吧。
会像个小大人那样，督促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哦，那你决定戒烟以后，就没有偷偷吸过一口？”
刘斯利用审判和怀疑的目光看着池星星。
“没有。我可以对灯火发誓，绝对没有偷吸一口。”
说着，池星星就要竖起三根手指来。
转念一想，不对，他为什么要跟这小子发誓？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头上的绷带份上，我这一记凿栗你可是吃定了。”
池星星作出一副要揍人的架势来。
刘斯利捧腹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了你，悠着点笑，别给脑袋上的伤口给崩裂了，我可不管送医院的啊。”
池星星一个鲤鱼打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走吧，请你吃饭，我们找点清淡的美食。”
刘斯利的屁股刚从椅子上抬起，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
刘斯利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郑局真是的，都下班时间了。”
池星星不禁嘀咕了一句。
不等里面的人回答，门外的人已自行拧开门锁进来了。
“哦？这位小同志，是协助我们警方破案的热心市民吧，叫刘……刘什么来着。”
“刘斯利。”
池星星没有坐下，叉着腰看着老领导。
刘斯利直勾勾地盯着郑学峰，一言不发，甚至连点头致意这样的招呼都没有。
池星星不由得感到一阵纳闷。
“对对，刘斯利。我没妨碍你们吧？”
“领导有什么事？我们刚准备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吃饭。”
池星星毫不掩饰地催促郑学峰“有话快说”。
郑学峰背着手，沉吟片刻后才说道：
“那算了，也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察觉到刘斯利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郑学峰忍不住侧过头去看这个一声不吭的青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碰撞出奇异的花火。
“喂喂，回来了。”
池星星伸出巴掌在刘斯利面前晃了晃，“你盯着那扇门看做什么？人早走了。
我说你刚才是怎么回……”
“他是‘老斑鸠’。”
刘斯利眨了眨眼，视线仍停留在门口的方向。
池星星一怔，挥动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你怎么会知道‘老斑鸠’这个称号？”
除了专案组成员与当事人，其他人不会也不该知道。
于是刘斯利将案发前自己在躲在床底下偷听到的话告诉池星星。
“不会错的，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就一模一样。”
“之前录口供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这事？”
“忘了。刚才听见他说话才突然想起来。”
“可是，我们排查过2栋的监控，没看到其他可疑人员进出。”
“那你们也没看见我吧？”
池星星顿了一下，“确实。你意思是，可以避开摄像头？”
刘斯利点点头。
池星星一脸为难，“不过，没有证据。”
“有。”
刘斯利肯定地答道。
池星星再次惊讶地看着他。
“我的手机，你们修复好了吗？”
“技术那边说还得几天，摔得稀碎啊。”
“我拍了一些视频，到时候做个声音比对分析就知道了。”
池星星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道：
“我之前也怀疑过他，只不过都是凭直觉。
那几个幕后大佬，我们一直没有头绪。
看来这下，有机会把他们揪出来了。”
他的眼神中满是心痛和坚定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