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生打了几下方向盘,连续变道三次,车子一下从最左边的车道换到最右边。
他连续踩动刹车,但轮胎还是发出了一阵连续的急促摩擦地面的刺耳刹停声。
车子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驾车的人还不忘按下双闪灯按钮。
陈书生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绿色路牌。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看见的那些人……有思琦吗?”
陈书婳忽然抽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那两个都是我不认识的姐姐。
我那时候还很小,四五岁吧……
根本就不知道爸爸在做什么,我还以为……
还以为爸爸在跟那些姐姐做什么游戏。
当时我还有点嫉妒,原来爸爸不仅仅只是疼我一个。
但很快我就忘了这件事了。
直到五年级的时候,老师给我们上生理课,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很不正常的……”
陈书生猛地拍打方向盘。
“这个禽兽……不,简直禽兽不如!”
陈书婳闪动的泪光中还抱有几分期待。
“哥哥,其实我两次都只是看到爸爸抱着那些姐姐,然后我就跑掉了。
会不会,爸爸只是……”
“不会。”
陈书生缓缓摇头道。
旋即绝望地闭上了眼。
“思琦她……自杀去世后,我和阿利他们一起找到了她当年留下的自白信,里面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
“如果不是陈可适,思琦她……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陈书生不由得痛哭出声。
“当年她就是、就是被陈可适侵犯了……
还受到威胁,她找不到可以帮她的人,才会一声不响搬家,才会患上抑郁症……
都怪我、都怪我……
她本来虽然也活得很辛苦,但时间已经冲淡了很多,她或许可以活下去的……
可是我对她死缠烂打……
我在上大学以后和她重逢了,我被这样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知道自以为是死皮赖脸地追求她……
如果她不是和我谈恋爱了,这辈子或许也就不会被重新勾起当年的仇恨,也不会再见到陈可适……
我难以想象,那一天在别墅的同学聚会上,当她知道吃下毒鱼油的是阿姨而不是她的目标陈可适的时候,她是有多么惊慌和绝望。
当她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陈可适这个混蛋的时候,又会有多么惊恐和充满恨意……”
陈可适趴在方向盘上,毫无顺序和逻辑地发泄着。
陈书婳紧紧地捂着嘴,像只失灵的机械木偶,一直在摇头,无法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陈可适死一百次都无法偿清他所犯下的罪孽。”
“爸爸他怎么会……”
陈书生咬牙切齿地打断道:
“他隐藏伪装得太好了,我们都没发现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躯壳下居然是这么丑恶的嘴脸……
我质问过他,但是他根本不承认。
他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有一丁点愧疚和悔过之心。”
“哥哥……”
陈书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妈妈,妈妈她或许知道……”
陈书生的头倏地从方向盘上抬了起来。
“你说什么?”
“妈妈她,从来不让我和爸爸,或者和哥哥你单独相处。
这么多年来,难道你都没有发现吗……”
陈书生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书婳出生在陈书生七岁那年。
父亲陈可适、母亲张莉将这个机灵且可爱漂亮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
就连当时对亲生父母离婚心有芥蒂、认为张莉插足他人婚姻的陈书生那颗叛逆的心也被妹妹所融化。
但最开始陈书生并不待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更不要说抱一抱妹妹了。
可是,陈书婳那双满怀纯真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小小的如糯米团的身子总是不计前嫌地爬向哥哥。
刚学会说话那会儿,一见到陈书生就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哥哥、哥哥”地不停叫着。
没多久,陈书生就举手投降,真真正正把陈书婳当成妹妹一样去疼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莉便表现出了对陈书婳过度保护的倾向。
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把年幼的陈书婳带在身边,眼睛一分钟都不能离开女儿。
即便是陈书婳闹着要跟陈书生外出玩耍时,她也会安排保姆一刻不离地跟在身边。
这些或许都很平常。
为人父母,理所当然会担心年幼的孩子在外玩耍时的人身安全问题。
更何况是家境富有、只有陈书婳一个孩子的张莉。
然而在安全程度极高的家中,张莉的表现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是帮婴儿时期的陈书婳洗澡时,也决不允许有任何男性在场,包括其父亲和年幼的哥哥。
经过陈书婳这么一说,陈书生顿时想起一件曾让他印象深刻的事。
在他十三岁也就是陈书婳六岁那年,有天家里来了两名重要客人。
陈可适和张莉严阵以待,同时安排管家王叔和保姆莫玉兰等用人在客厅隆重接待客人。
陈书生不用被监视着练琴,难得清闲,便躲在房间打游戏。
中途,陈书婳也溜进了他的卧室。
不知怎么地,最终变成了妹妹倚着他的手臂,津津有味地看他打游戏。
他当时打得很专注。
因此,在张莉气势汹汹冲进房间,不由分说动作粗暴地把他推开时,他被吓了一大跳。
掌上游戏机应声落地,被摔得七零八碎。
他和陈书婳吃惊地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张莉,呆愣在原地。
然而张莉一言不发,拉着陈书婳就出去了。
在此之前,作为继母的张莉甚至从来不曾大声和陈书生说过话。
那是陈书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张莉。
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和陈书婳独处过的记忆。
陈书生抹了一把脸,叹气道:
“书婳,或许你说得对。
阿姨她……可能知道点什么,所以她才一直高度保护你,害怕你受到伤害。
而且,她怕我跟我父亲一样,骨子里刻着相同的DNA,身上留着相同的血,会是一样邪恶的魔鬼……”
陈书婳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妈妈她只是不够了解哥哥才会有那样的顾虑。”
“书婳,阿姨她真的很爱你。”
陈书生一双悲伤的眼睛看向妹妹。
“对不起,害你没有了这么爱你的妈妈。
你说得没错,我也有份害死阿姨。
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这个错误。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