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忌动土,忌祭拜,忌胡说八道而不敬鬼神。——六婆
六婆时常会出去帮村民驱邪,念经,超度,甚至还会用针灸帮人治疗体内的淤伤,所以我越发怀疑那次六婆治好那小孩的毛病靠的是医术,而非玄术。
到了我十岁那年,我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次怪事,虽然说怪,但我还是不认为这世上存在什么玄学,最多称为“超自然现象”。
我记得那次六婆出门有事,出门的时候六婆嘱咐我乖乖呆在家里看电视,虽然那个时候在村子里有辆电视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但我依旧不喜欢那一个个的黑白点点拼揍成的零零碎碎,那个时候我喜欢堆沙子,和黄土,捕鱼虾,去山上吆喝抓鬼,虽然被六婆一次次的训斥和指责,但我依旧乐此不疲,觉得很是刺激。
这不,趁六婆出去,我的抓鬼计划开始了,不过我决定先和黄土玩玩,我打了半小桶水倒在比较柔软的黄土上,等水渗进去就用勺子挖,我记得当我挖的比较深的时候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到我脸上,我当时没怎么在意,继续挽起袖子瞎忙活,然后往洞里洒下一大把树叶,再抓来数十只大蚂蚁丢在树叶上伏下身往洞里吹那些树叶看哪只蚂蚁先落进水里。
这事也亏得六婆不知道,不然非得一顿臭骂,六婆颇有菩萨心肠,总是慈悲为怀,不愿杀生,也很少吃荤。
玩了大概二十分钟,我觉得头有些晕,我就取消了捉鬼计划,想必是感冒着凉了。
后来也去医院证实确实是感冒,当晚发了烧,六婆麻烦志诚用摩托将我送到了县医院,在医院打了针,退了烧,可是回家之后不过半天时间却又会复发。
六婆掐指算了算,问我是不是动土了。
我怕六婆骂人,撒谎说没有,直到后来我发高烧产生幻觉,见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长着角的人,有三条腿的猫,有四只眼睛的牛我才慌慌张张的道出我确实用勺子挖了黄土,而勺子被我埋在了山脚下的石头底里。
六婆又好气又好笑说难怪发现厨房里少了只勺子,还以为是自己弄丢的,原来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我要六婆别取笑我了,我说我浑身难受。
六婆问我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动土,我说再也不敢,六婆脸色才稍有缓和的开始念些奇奇怪怪的我听都听不懂的咒语,而后又用火柴烧了道黄符,和着茶水让我喝下去。
我一口饮尽,问六婆给我喝了什么纸,六婆白了我一眼说是灵符,后来我才得知那种术法叫作“化水”。
喝完符水我随着六婆轻轻的哼唱而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不再头疼,烧也退了,也是自那以后我开始坚信六婆会医术,但她肯定是怕麻烦,就一直没告诉大家,每次大家来看病,声称是犯了邪煞,再用医术治好,让自己蒙上一层神秘薄纱,真是好套路,我差点拍手叫绝,但心想以后六婆还得用这个法子提高威信,于是急忙闭口,把这些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可心里又好奇,想听听六婆怎么编制借口来糊弄我,于是正襟危坐问六婆:“六婆,话说我那是什么毛病?怎么喝下符水就好了?”
“你是中了煞气!”
“是……是吗……”我忍住笑,咽了下口水。
“你中了煞气中的地煞。这地煞,是指某日不可动土,否则就是冒犯了地仙,症状不用我再叙述,就跟你那差不多,所以呐,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能避免的就尽量避免。”
“原来如此,还有别的煞气吗?”
“当然有。还有天煞,凶煞,和亡魂煞。天煞是指在菩萨,神仙寿诞之时不敬鬼神,口出狂言胡说八道,尤其是以现在的毛头小子为主,开口闭口就说:我不怕鬼,最好来个鬼让我瞧瞧,最好呢,是来个漂亮的女鬼……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不是……哈哈哈……”我终于憋不住了,你还别说还真有这种人,我们班的林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女鬼都有想法的那种,我倒是觉得他比鬼可怕的多。
“你笑什么?!我跟你说正经的!”
“嗯,我听着呢,六婆,你继续。”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凶煞是指刚刚逝世的人或者逝世不久的人身体里所喷出的不可见的气体,这气体可以蒙住人心,这被凶煞蒙了心的人总会干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并且时常生病,断断续续也不见个好的。”
“亡魂煞是指横死的人所产生的怨气,怨气可大可小,也就对应着疾病的大小程度。我就中过一次亡魂煞,亏得大门处挂着的“天地正气符”!”
“我去,这么狠?!快说来听听!”我迫不及待,要知道六婆编故事可谓是一绝!
“不准说脏话,什么“我去”,“我去”的!那次是村里有位老妇逝世后让我去超度的事情。
那老妇是上吊死的,原因不明,反正怨气比较重,我就帮忙去超度亡魂。
我当时口念佛经在棺材旁打坐的时候已经是非常小心,奈何后来还是中了那妇人的煞气,那妇人落气不久,魂魄未散,又是枉死之人,凶的很,一下上了我的身,我当时只感觉额头一凉,但并没有多大的异样,直到我进大门时那道“天地正气符”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照到我已经被那妇人扑灭的“人焰”之上,我才明白额头一凉是因为当时我额上的“人焰”被它给扑灭了!还好有那道灵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符还会……会发光?暗……暗红色……哈哈哈哈……六婆啊,你这故事说的有点蹩脚啊……乐死我了……哎哟……”
“越来没大没小了!该打!”六婆给了我一个“板栗”,我摸了摸头吐吐舌头,要六婆别生气。
六婆表示生气倒不至于,但我不能太过分。
然后六婆又告诉我,那道灵符将那妇人的凶魂收进了符内封印之后便失去了灵性,成了废纸一张,于是自己去找张瞎子重画了一张,回家后,挂在大门口上方辟邪。
“瞎子画符?!眼睛瞎了还能画符?那岂不是鬼画符……我………哈……”我差点忍不住又笑出声,但终究是憋住了,实在不想再吃一个“板栗”。
“你啊!今晚没得饭吃!饿死你!”
“别啊,我的好六婆!我会饿死的。”我肚子饿,咕咕的叫着,我嘟着嘴望着六婆楚楚可怜。
男孩子卖起萌来简直没女孩子什么事,虽然当时还不流行卖萌这种东西,甚至没有“卖萌”这个词汇,但我不仅会卖萌,还卖的厚颜无耻。
六婆看着我眼里隐隐闪动,喊了句“小祖宗啊!”就开始忙活了。
我则开心的竖起大拇指,很显然,这场对决又是我赢了。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狼嚎的声音,我吃了口葱煎蛋,问六婆是不是山后面有狼。
六婆说这不可能,山上她每周都会去看看的。
我问六婆听见狼嚎声没有,六婆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让我赶紧吃饭。
我撇撇嘴,心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到就听到,没听到就没听到呗……
狼嚎以后我又听到了刺耳的哭声,是婴儿的哭喊声,那种声音很尖锐,像手指甲划玻璃的声音,硌人得很,而且瘆得慌,像是有人握住了我的心脏,难受的让我喘不过气来。
“外婆……外婆……”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害怕了,在这一刻,我不知道是幻听还是怎么回事,那狼嚎婴哭之声,声声在耳,萦绕不绝,像有人在耳朵边吹气,我看着窗外已经黑了的天,似乎有人在注视着我,似乎外面的杂草丛里蹲着什么东西,我怕那草丛的东西突然转身……天呐……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没法明白。
“晨儿,你知道一句成语吗?叫做“鬼哭狼嚎”!你现在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六婆突然抬起头,脑袋偏向一边,用浑浊的双眼盯着我,那眼神就像草丛里突然回头的某种东西,我在刹那间只觉得脊背发凉,全身毛孔纷纷张扬,甚至身体有触电的麻痹感,我吓得摔倒在地,手指抖得连伸直这种简单的基本动作都做不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颤抖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在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之前的嘲笑有多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