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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得到警官和同改们的热心帮助(1 / 1)


严分监区长听了半天才搞明白,原来肖恒是说儿子失踪了的事,而来找自己的目的无非是让自己给他增拨一次亲情电话。并且肖恒还说儿子失踪都十几天了,只是碍于情面才一直拖到现在。

当然,这也是严分监区长最不能容忍的事。犯人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自己呢?难道是不信任我们?还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亦或是我们对服刑人员关心还不够?在一连串的疑问和自责中,严分监区长才第一次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饶是这样,他还是对肖恒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我也不知道,心里乱得好,目前毫无头绪。”肖恒坐在严分监区长对面的水泥地板上神情沮丧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把这件事告诉我?”对于自己提出的第二个问题,严分监区长原本想把它跟第一个问题一起提出来,可一看到肖恒神情恍惚的样子,便想就此算了。哪晓得到了最后,它还是像脱口秀一样从自己的嘴巴里蹦了出来,这还真令他有点始料未及。

“我不想老是麻烦你们,何况这只是家事。”肖恒貌似漫不经心,但总算没有答非所问。

“还说只是家事,都这么大的事都掖在心里,照这么说来,你还是有点不信任我们啰!”循着声音,肖恒只看见严分监区长气得满脸通红,而且警帽也被他取下来放在了办公桌上。不过,办公桌上并没有放茶杯。

“如果我不信任你们的话,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们。”跟肖恒一样,严分监区长也在趋肖恒回答这句话之时在暗中察看肖恒。可到目前为止,从表面上还并没有发现肖恒有什么异常。

“你出事时,儿子有多大?”见看不出什么异常,于是严分监区长想打开一个缺口,这也是他自认最好的一个迂回方式。

“那时儿子才刚一周岁,连声爸爸都不会叫。”一听严分监区长提出这么一个问题,肖恒只觉得猛地一怔。要知道这个问题就从没人提起过,也包括了自己,如今听起来反倒觉得特别的暖心。

“那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满十八进十九了,正在一所职高读高二。”

“依你这么说,十八年来,你都没跟儿子相处生活过?”

“也可以这么说吧,总不至于把儿子带到监狱跟我过吧!”

“那也是,如此说来,你对他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点也不了解啊!”

“片面了解一点,只听说他沉迷网络,而且性格也比较孤僻。”

“这再正常不过,留守儿童嘛,对了,你平时有没有写过信给你儿子?”

“有,每个月都写,可他从不回信,更不写信过来。”

“从这个问题上,只能说明你们父子俩存在着一种代沟。”严分监区长这时认真起来,娓娓地分析道:“要知道,你儿子才十八岁的年纪,这个时期的孩子最容易叛逆,而且自有一套他认为的世界观,哪怕这世界观是荒谬的,非常不合常情的,可他却感到非常合理,看来你儿子也正是这一种,因此,我劝你以后还是要多打些电话跟他沟通一下。”

“我也这么想过,可能是我对他少了点教育。”肖恒有些内疚似的说:“但是我对他又鞭长莫及,从小到大,他基本上都是他奶奶拉扯大的,以至于他养成了一种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的任性性格。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我母亲,毕竟是老一辈的人,教育方式还是她那老一套,不是哄,就是纵容。你也知道,我在这里服刑,我母亲更是把他看得很重,孙子在她眼中就像一块糖一样,含在嘴里都怕融化掉了。唉,我妈都快八十了,养育了我这一代,还要帮我操心下一代……”

“好了好了,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诉苦情,而是要解决实际困难。”严分监区长用两个手指按了一下眉心后,又接着说:“那你母亲有没有发现你儿子一些不对劲的苗头呢?比如你儿子在出事之前,接触过些什么人什么事?可不要小看这些细节,往往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牵扯出大问题呢?”

经严分监区长这么一点拨,肖恒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拍了一下自己发亮的光头说:“嚯,我怎么就没早点往这方面想呢?说不准还真能顺藤摸瓜找出一点线索。”

“那就这样吧,到时你写份电话申请给我,不过要把你儿子失踪的事写详细一点,我也要走程序审批。”说到这里,严分监区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近来牛南、朱肚、吕荣艳几个人已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都失眠好几个晚上了。不过尽管如此,严分监区长还是坚持把最后的话说完:“基于你的情况也确实特殊,要不这样吧,到时我向上面反映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多批几个电话。”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喜出望外的肖恒激动得只差点给严分监区长下跪了:“如果一有我儿子的消息,我会立马向您汇报的。”

“也不用太担心,依我看,你儿子多半不会有事的,都一个成年人了,他肯定是给什么事绊住了。如果非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找我们申请法律援助。”严分监区长这时已在开始敲桌上的键盘了:“记住,千万不能有任何思想包袱,更不能有任何负面情绪,凡事向好的一方面看,这件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肖恒还一直在琢磨着严分监区长讲的一些话:“你母亲有没有可能发现了你儿子的一点苗头呢?”、“肯定是给什么事绊住了。”对,申请电话一下来,就赶紧打个电话给母亲,说不定还真被严分监区长猜中了呢?

仅仅只过了一天,申请电话就批下来了,并且还特批了三个。这就是说,肖恒除了本月已打过一个之外,还可以连续三个星期都可以跟家人联系。可以说,这种破例的“恩准”,在平常绝无仅有,当然也让肖恒的心灵也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而电话也打得及时,家里此时正像一锅打翻了的粥一样乱成一团。母亲正在姐姐家里,可肖恒问她有没有发现宫宝没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时,她又回答不知道。肖恒哪里肯信,于是又盘根问底,最后母亲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向肖恒提供了一条线索:她藏在谷仓里的三千元保命钱早在儿子没失踪之前就不见了。

当一听到这个消息后,肖恒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要知道,母亲有个存钱的习惯,就是只要攒到一百元钱的时候,她便会把这一百元钱藏在一个只有她才知晓的地方。想不到这会儿不要说她藏钱的谷仓,就连她的私密钱也被人翻找出来了。照这么说来,这只能说明家里出现了贼。可即便来了贼,但也不见得能找得到母亲藏的钱,那唯一可能这是“家贼”所为。而家里除了母亲之外,就只有宫宝了。那么,这三千元钱十之八九是宫宝“偷”了,可是,他“偷”这些钱又是干什么呢?

肖恒儿子失踪的事,分监区的犯人随后也知道了,并一度成为议论的焦点。

可议归议,而真正帮忙出主意的也就那么几个,除了梁上进几名要好一点的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搞诈骗、传销和贩卖人口的同改在东点一下西拨一下,而且还都是在肖恒发药时顺便闲扯几句。

可闲扯久了,肖恒也渐渐听出了一些门道。例如搞传销的同改说,肖恒的儿子很有可能是被骗去搞传销了;例如贩卖人口的同改说,肖恒的儿子可能被人骗去卖掉了;例如搞绑架的犯人说,肖恒的儿子可能被人绑架了;例如搞诈骗的同改说,肖恒儿子可能被人骗去摘贤卖肺了。不过,在上面四种说法中,肖恒还是认为传销这一说法比较靠谱一点,至于其它什么被绑架被卖掉全是在瞎扯淡。

对于传销,肖恒不仅早有耳闻,而且还亲身经历过。

那还是他刚来广东不久,记得有一次去一家理发店理发,结果结识了该店的老板。

在二人结识后约摸又过了一个月,有一次,理发店老板邀请肖恒去他朋友那里玩,出于信任,肖恒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等他们来到朋友处时,这里早已是“宾客”满堂、人头攒动,男士们个个西装革领,女士们个个衣香鬓影,并且还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在一起信马由缰地高谈阔论,也或者鬼鬼祟祟地窃窃私语,就仿佛他们在商量一件什么国家机密大事似的。

也诚如肖恒所见,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后,只见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打着一条金利来领带、穿着一身老爷车西装的中年男士走到前面,开始信口开河地演讲起来。有时碰到讲到高兴的时候,他还会像个乐队首席指挥家一样,用两只手在半空里瞎抓一番。但更多的时候,他则更类似于一个几何老师,不停地在身后的白板上,画些“△”之类的几何图形。

通过老师的“循循善诱”,肖恒才知道,那“△”原来叫“金字塔等级制”,并且,其等级中还设有黄铜会员、白金会员、宝石会员和钻石会员。站在塔尖顶端的则叫“皇冠”,也是等级级别最高的,其年薪都在好几百万,在那个年代,这几乎是个天文数字,足以让人高山仰止。

在经过老师一番振臂鼓噪后,下面听课的人开始疯狂了,个个像西方“鬼节”里的魔鬼一样,尽管每张脸都被欲望扭曲得变了形,但还是不忘口喷白沫地高喊着;我行、我能、我一定会成功!

接下来是互动情节,由于时间久远,很多细节肖恒都淡忘了,不过那个叫“西藏诺粒奥”的产品倒是记下来了,还顾名思义是救人的良药。不过一套产品买下来也要三千八,当然买下来之后,你也可以介绍亲朋好友或者拉拢他人购买,并且从其中还可以抽取一定的回扣,照此推类,亲戚的亲戚拉拢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拉拢朋友的朋友,拉成一张盘根错节的人情网。总之,你下线越多,你的利益就越大,当大到一定的等级后,即便你只坐在家里,也可以年入上百万。

经过老师一番“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劝说,被洗了脑的肖恒也顺理成章成了该组织的下线,而且为了表达知遇之恩,还特意买了两套产品,其中一套送给了母亲,另一套则送给了父亲。然而令肖恒尴尬的是,父母他们连吃都没吃一口就直接把它们全扔在垃圾桶里了。而且父亲为此还臭骂了肖恒一顿,说他被朋友骗了都不知道。

当然,若放在当时,大多数人都还没接触过传销,更不知道这个从西方传来的“泊来品”其实是个害人的东西,因此对它也不怎么防范。而且传销在那个年代也是合情合法光明正大的,可以公然聚众宣讲。

迫于父亲的百般阻挠,后来肖恒只好怅然若失地退出了该组织。好在那时搞传销还比较自由,并不像现在带有强迫性,所以老师除了惋惜之外,并没有怎么恶意地刁难过肖恒。

打从这之后,但凡肖恒只要一接触那些什么安利、玫琳凯之类的公司或产品,就总觉得它们有些邪门,特别是它们那假装超时尚的打扮,更觉得它们是那么虚伪,好像它们是在做一些打脸充胖子的事。

时过境迁,想不到数十年过去了,这些东西并没有销声匿迹,反而还像幽灵一样在社会上荡来荡去,这让肖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它们也像韮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吗?

尽管肖恒也曾进入过传销公司“探过班”,但那也不过仅仅只是了解了一点皮毛,何况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时代发展得这么快,你就能保证传销这东西不能更新迭代?经过一番举一反三,,最终肖恒决定,还是请教一下“业内人士”,说不定可以从中受到一点启发。

同改曾友贵就是个很好的“业内人士”,不过他还只是个下线式的人物,因此法院才判了他四年零七个月。

当肖恒为了请教他而特意摆了个“茶档”时,他一开始他还故作一副无功不受禄的样子,然而在肖恒再次的邀请下,他又立马爽快地答应了。

令肖恒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曾友贵只要一坐到了“茶档”上,,他的言谈举止就与平时判若两人,讲起话来也头头是道。特别是讲关于传销这方面的事,他几乎是无所不晓,基本上没有哪家公司是不知道的。而且,即便是这些公司的据点在国内分布的情况他也是了如指掌。比如他说,如今搞传销的大多分布在福建广西一带,并且还是呈片区化的分布经营等等。

而在他给肖恒提供的所有信息中,其实肖恒只记住了三点:一是传销大致分布的地方;二是现在的传销普遍都带有强制性;三是现在的传销更具有隐蔽性和反侦察性。不过,肖恒的茶档也没有白开,因为就在散席之前,曾友贵曾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肖恒儿子既然喜欢上网,在这方面朱肚是专家,你不妨可以去请教他。

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回到诈骗上来了。

这段时间,朱肚还一直在为老婆跟自己离婚的事郁闷,大有悲观厌世、看破红尘的意思。用他的话说,他最气的不是埋怨老婆薄情寡义水性杨花,而是想不通为什么最好的兄弟会背信弃义,要知道他对杨长可是挖心挖肺的好。当然他更后悔当初没听严分监区长在大会时的忠告,叫不要随便把家庭住址和电话告诉出监的牢友,以防上当受骗。这下朱肚总算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可是太迟了,因为这时他已白搭上了自己的老婆。

当肖恒为儿子的事找到朱肚时,他竟然还颇有感触地掉下了几滴眼泪,也或许是同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儿子暂时还没有失踪,但孤零零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肖恒和他都没有老婆,而且也都是两个清淡孤寡的鳏夫,因此,同病相怜的处境更让他觉得非要帮肖恒一把不可。

也就在朱肚的提示下,肖恒又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就是要想办法找出儿子手机中或电脑里曾经联系过的人。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要从这些联系过的人的身上反推儿子目前的信息。肖恒一开始还有些为难,说儿子的手机被他带走了,而且电脑也是更无法查取。哪知这朱肚却说肖恒老土,说这是公安和电信的事,何况公安办案就有这个特权。后来肖恒总算折服了,他也是第一次才相信,莫小看了监狱这些“牛鬼蛇神”,其实也是“人才济济”、“群英荟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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