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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芊麦又来信了(1 / 1)


正当肖恒准备呈报第三次减刑的时候,芊麦又来信了。

说真心话,现在的芊麦在肖恒的心中,无疑已成了除家人之外的一根不可或缺的情感支柱。往深一点说,她差不多已挤走了宫雪花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有时候,肖恒甚至还天真地认为,自己就好比是一条鱼,而芊麦的每封来信就好比是放下的诱饵,正在一步一步地引诱自己上钩,让他欲罢不能又无法抗拒。

特别是在这些年,也真难为了她,不管自己有没有回信,她总是一如既往地写信给自己。这种义无反顾的执着,搅得肖恒心里有如刀割般的痛,痛得他真想帮芊麦扛下所有的刑期。真的,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爱怜的女人跟他一样在监牢里受苦煎熬,可是他又爱莫能助。

真有几次,肖恒在看芊麦写给他的来信时,他竟然融会贯通地把他以前学过的微积分也用上了。具体一点来讲,他把芊麦来信中的每一个标点,每一个暗示的符号或者每一节独立的词素都当作成了微分,继于以以蠡测海的方法来揣摩芊麦整个动态的内心世界;反过来,当把整篇信看完后,他又会凝神聚力专注于信中某个微细的局部。举个例子,就比如一个句号和一个感叹号在情感的表达上就有色彩之分。尽管字里行间的微分和积分都静如止水,可真相上却并非如此。这是因为,只要肖恒一揽开信纸,他情感的分子立马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运动个不停。虽然这时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他却能切身地体会得到,并为之把这种剧烈的、呈螺旋式的运动穷竭到底。或者在某个黄昏或者深夜里,他又会把这泓甘之如饴的情感平移,再克隆。哪怕他所目之所及的,不过是几张根本没有体温的信纸而已。

另外,通过与芊麦数次的通信,肖恒对她的减刑情况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从时间上,芊麦和自己是一起投牢的,而且二人也都是无期。可是,牢运似乎更偏向于她一点。就比如,她第一次从无期减为有期就减了十九年三个月。而在第二次减刑,她也和自己一样,都是二年六个月。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四次,她又再次减刑了一年三个月。总的说来,到现在为止,她总共已减了五年一个月。如果再加上她所坐的四年刑期(无期暂且忽略不计),基本上她的刑期已减少了九年。如果用她的原减刑期十九年三个月减去这九年的话,那么,她现在所剩的实际余刑只有十年左右了。

在这次计算芊麦的刑期上,肖恒可不敢有半点马糊,再加上他又有了上次算自己余刑的经验,因此这次算起来也就毫不费吹灰之力了。

虽然芊麦在来信中把她的改造情况毫无保留地全告诉了肖恒,可肖恒却不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芊麦。只是说自己减了四年六个月,目前正在呈报第三批减刑。至于打架加刑的事他则闭口不提,因为这是关乎一个男人面子的事情。而立功减的两年刑,他却偷梁换柱把它说成了正常减刑。反正,芊麦是爱她的,哪怕是说自己已当上了一名专项工种,估计她也会深信不疑。

但也不得不承认,肖恒除了在改造方面有点偷换概念欲盖弥彰之外,其它的诸如家里的事他都全盘告诉了芊麦。

可芊麦却恰恰相反,她在给肖恒的信中只是常提服刑改造的事,至于个人私事,她几乎只字不提。

肖恒是个明白人,在经过几番蜻蜓点水式的试探未果后,他索性不再问了。有时,糊涂反而比明白更好。不过尽管二人一隐一晦,但爱情这事已是实实在在摆在台面上来了。

信封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是由监狱统一配制的。可这次封面的字迹却写得非常的潦草,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

“恒:

想你!”

这也是近段时间以来芊麦对自己的一贯称呼,所以肖恒并不觉得奇怪,反而为这种慰帖心扉的称谓感到非常的幸福。

“从你上次的来信中,得知你的儿子已经上初中了,而且伯母身体也很好,这令我很欣慰。只怪我身处禁地,不能给伯母和你儿子买点什么,为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同时也希望你下次写信或打电话回家时,顺便代我向伯母和你儿子问好,在这里我就先谢谢你了。”

还真看不出,芊麦原来是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这次呢,我既不跟你谈改造,也不想和你谈人生,只是想对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而这故事中的主人也不是别人,无非是我一个要好的室友。至于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其实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权且就当闲聊呗!”

怪了,这次芊麦怎么不谈自己,却在这里讲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莫非是另有隐情?肖恒稍作迟疑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下一行。

“我的室友,也是这故事中的主人公。曾经,她是一个无忧无虑、也特喜欢幻想的一个女孩。在她情窦未开之前,她就天真地认为:某一天,她肯定会成为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幸福女王。当然,除此之外,她更喜欢看那早晨在东方、傍晚又转到西边的太阳;也喜欢凝视那时圆时缺的月光;还愿意瞅着那照亮夜空那数不清的星辰以及雨后初霁时的彩虹。那时,她家庭幸福,父母和好。 可就在她进入高中的那一年,这看似一切都平静甜蜜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是说,她的父亲与母亲结束了长达教十年的婚姻,同时也宣告了家庭的破裂。 尽管后来的继母待她也很好,还有继母带过来的被她称作为小男孩的弟弟对她也很不错,可是,这都无法弥补她对一个原生家庭的渴望。

在勉强念完三年高中后,她便拎了一个行李包,独自一人开始出外寻找她的梦想。非常不幸的是,涉世未深的她被一个道貌岸然的台湾经理给骗了,可这时她已有了身孕。而那伪君子为了推卸责任,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般无奈,她只好挺着一个大肚子回到了老家。后经媒人介绍,她只好嫁给了一位离异的老师,不过这之前她已私生了一个女儿。哪料这段婚姻还没半年,老师丈夫以不堪压力为由与她离了婚。但这次,她并没有珠胎暗结。

打从这以后,她不敢再相信任何男人,并且拒绝跟任何异性交往。为了摆脱被抛弃和婚姻失败的阴影,她于是通宵达旦地在K场里混,也因此染上了毒品,从此再也回不了头。为了所谓的忘却烦恼,为了逍遥快活,她只能以贩养吸,而她最终也为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等于说她是在自抛自弃,肖恒在忿激之余又不免有点惋惜起来。

“进监狱时,她那时才25岁,正值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但她也知道,从碰上毒品的那一刻起,她所构建的人生,她的梦想,最终都会化为乌有。但她万万没想到,噩梦会来得这么快,快得她再也没有机会和时间来照顾她那需要她来照顾的女儿,等她幡然醒悟后,她已然失去了一切。”

看到这里,肖恒蓦地有了一种同频共振的感觉。是啊!他与芊麦室友的情况又何尝不是一样,都是淡薄法律、自控能力差而造成的。

“以上便是我室友的全部故事。不过在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向她请教了一些有关爱情和婚姻方面的问题,哪知她却这样对我说:这选择男人与婚姻,关键还是靠运气,你赌中了男人,也等于赌中了婚姻,有了美满的婚姻,就有了美满的幸福。

恒,其实对于你,我一直很害怕,也很担忧,我不知道自己这次赌中了没有,真的,我不奢望过多的幸福,只求一段稳固的感情,然后牵手相伴一生。

为这,我一直在跟我的直觉作斗争,在和我内心的不安较量。因为我始终相信,你的人,你的心,你的思想和灵魂,应该都属于我的。假以时日,等到我们都出监之后,只希望我俩能找一处安静而不被打挠的住所,过着那种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这对我就已足够。”

信看到这里,肖恒都还有些茫然:芊麦忽然对自己讲她室友的事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所谓的友莫非就是她自己本人?那照这么说,她室友的故事其实也就是她本人的故事;她室友所遭遇的不幸其实也是她本人所遭遇的不幸。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告诉自己呢?是出于苦衷?抑或跟自己一样碍于面子?也或者两者都不是,只不过是自己无端臆测瞎猜罢了。但猜归猜,不过那句“我只希望我俩找一处安静而不被打扰的住所,过着那种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这对我就已足够。”还是让肖恒有点向往神驰起来。

“这次的信就写到这里吧。哦,对了,还有你上次写信告诉我说你又快减刑了,那这里我就先恭喜你了,凭你的奖励,估计至少能减到一年三个月,但务必不要忘了,减刑下来后,你可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祝减刑顺利,记得照顾好自己!

2009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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