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密布织成天罗地网,无情地袭来,身体连着意识被拖入无尽深渊,黑暗夺走了一切感官,看不见,听不见。
无声无息,无风无止,什么也感受到不到,一切都是枉然,只剩下幽暗的恐惧与不安在不断滋长。
往往未知才是最为可怕的。
直到一阵强光闪过,夏唯只觉天旋地转间,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连接困住他的囚笼重重弹开。
那囚笼本是妖监局特制而成的笼子,夏唯想方设法都没能打开,如今却轻易粉碎,他狠狠摔到地上。
五感回来,夏唯猛然从刚才那阵虚无的恐慌中回神,他神形惊惧忍不住用力吸了口气。
却不想涌入鼻腔的竟是一股污浊不堪的浑气,夏唯猝不及防,用力地咳嗽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片无垠的黑暗,与方才下来时候的黑不同,至少他能看清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一滩沼泽烂泥一样的意识。
眼前的世界仿佛没有边界的深渊,越往深处越是深沉。
弥漫的黑暗既似虚无缥缈的幻境,又如同实质般沉重,压迫着每一寸空间,让人心生畏惧,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里就是地下司?
夏唯勉强支撑起身体,下来时出现的那股未知的力量已经将他身上所有的束缚破了,他疑惑不安地打量着这无声无息的地带。
安静的可怕,感觉一切都凝滞了一样。
夏唯很不适应,只想着赶快找到怜人说的圣灵珠,然而他还没转头,就感受到背后突然袭来的一股阴寒。
冷硬的手指敲击着一步步爬上他的肩膀。
有人!
夏唯一惊,愕然猛地回头。
猛地回头,只见一只苍白如长期浸泡在水中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那手孤零零地出现,不见其余相连的肢体。
“啊!——”
他没忍住惊慌尖叫连连退开,惊骇地大喘气。
“又有新人进来给我们作伴了。”
“这次来的是什么?”
“噢~原来是条小蛇妖,真漂亮的尾巴。”
“……”
原本寂静无声的空间突然响起无数道怪异扭曲的声音,眼前的黑色仿佛在流动,夏唯看不清这些声音的来源,只感觉到无数个视线落在他身上肆意打量。
“谁?——啊!!!”
阴寒的气息看不见,摸不着,肆意地攀爬上夏唯的身体,突然间尾巴上传来阵剧痛,令他猝不及防惨叫出声。
“真漂亮的鳞片。”
虚无中好似有一双手珍惜地捧住夏唯尾巴上的蛇鳞,连肉带血的被粗暴地扯了下来。
夏唯疼的呼吸一滞,脸色迅速白了下去,他看不见那些东西,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落到尾巴上无数双打量的目光,以及被随意触摸的感觉。
“滚!滚开啊——”
忍受不了这种恶心的注视,夏唯有些崩溃地手尾并用用力朝着空中挥舞,试图赶走缠绕在身上的这些东西。
然而他越是挣扎反抗,这些东西越是兴奋,有的蹿进他的衣服里掠夺他的气息,有的缠绕在他身上抽离他的体温,他的到来,仿佛给这些东西摆上了一场盛宴。
他们彼此间激烈地争夺着,肆意撕扯夏唯的身体。
夏唯痛苦哀嚎,他想逃,却被最初的那只手掐住脖子钉在原地,沉重的黑暗吞噬他的身体,唯独蛇尾尖一点僵直地暴露出来。
新鲜的血腥气在空气中炸开,惹来更大的一场狂欢。
这里的动静闹得不小,那群东西层层叠叠堆积在夏唯身上,逐渐形成座厚重而压抑的黑色山丘,不断蠕动、挤压,眼见其中挣扎鼓动的动作越来越小,活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在这场混乱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啧。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让那正兴奋的邪物动作顿时僵住。
“真是碍眼的东西。”
一股力量突然打散那一团凝聚起来的黑雾,邪灵们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纷纷哀嚎四散,最终化作虚无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只见一个人影漫不经心走出黑暗,他走到狼狈的夏唯身边,在看清夏唯的模样时,冷不丁发出声讥笑:“原来是你。”
经过刚才那一遭,夏唯原本那条漂亮的尾巴几乎被薅秃了,鳞片落了一地,一只手臂被强行扭断,畸形地垂落到一边,身体各处也被那些邪灵啃食的坑坑洼洼,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他神情涣散倒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下意识抽搐。
“不要,不要……不要……”
夏唯无意识地呢喃着,血迹斑斑的手试图挡住突然出现的光亮,他下意识想把自己蜷藏起来,却因为遍体鳞伤而难以动弹,最终只能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好疼啊!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弱了?”
感受到头顶笼罩的阴影,夏唯屏住呼吸颤抖着从手臂中露出条眼缝,害怕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人,实实在在的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夏唯心头一颤,眼睛惊恐地瞪大。
见他吓傻了的样,付容眼神晦暗,神情冷峻,夹杂着一丝不屑,他抬起淡漠的眸子不再看他。
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着什么,见付容转身欲离去的瞬间,夏唯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裤腿,整个人蜷缩在他脚边,仰起头,努力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你认识这张脸?”
夏唯迫切地瞪大双眼。
他眼中的怯意与恐惧被燃烧的恨意取代,顿时吸引了付容的注意力。
他缓缓俯身,伸手掐住夏唯的下巴,迫使夏唯的视线与他交汇,随后以一种近乎审视的姿态细细打量起夏唯的脸庞。
付容冷不丁嗤笑:“我认识的是这具躯壳原本的主人。”
“她坏事做尽,下来的反倒是你这未曾沾染过血腥的小鬼,真是卑鄙。”
感受到掐着下巴的力道愈发用力,隐隐感觉到骨头都快错位了,夏唯痛苦地拧起眉头,咬住下唇极力不让痛呼泄出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