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一刻,白银犹豫了。
仅凭着一丝理智,不想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在看到师父避开的动作时,并未有所阻止。
他既不愿主动放下,又不愿意恶化状况,就这么直愣愣袭上去,等待一场空。
然而,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看着和他正面对上的师父,白银瞳孔紧缩狠狠颤动。
手上难以言喻的的触感赤裸袭来,他僵硬着视线下移,落到刺穿师父胸膛的利爪上,捅穿的胸膛粘稠的鲜血顺延着他的手臂滴下。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白银脸色猛然苍白,他嘴唇微微颤抖,怔怔地拔出手臂,露出一个血窟窿。
血,刺红了他的眼睛。
骤然汹涌的湖面忽然平静下去,师父猛地吐出口血来,神色复杂,最终支撑不住,眼中神采逐渐黯淡下去,轰然倒地。
倒下前,师父无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早已没了力气。
他缓缓倒下的身后露出怜人讥笑的面庞,显然,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看着这一幕,震撼直击心灵,白银惊恐地睁大瞳孔,崩溃得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来,只能低声呢喃:“你杀了他……”
闻言,怜人望向他,眼睛一弯,轻轻转动着红伞道:“怎么是我杀的?明明是你啊,我可都看到了,是你的手穿透了他的胸口,然后杀了他。”
“啊啦啦~真残忍。”
她无辜的表情配上天真的语气,让白银的理智渐渐回笼,解释变得无比苍白,祁夭夭的师父死了,尸体还摆在面前,无比残酷的现实。
看到染满手上红得刺眼的血,天旋地转间白银终于回过神,眼珠僵硬地转动看向反倒兴奋的怜人,喉咙干涩得厉害:“你知道你杀了谁吗?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怒而冲上前,一手掐住怜人脆弱的脖颈,猩红染眸狰狞地瞪视她大声质问:
“你杀了谁——!!!”
那是祁夭夭的师父,那是她视若亲人无比珍视的人啊。
白银用力掐住怜人,尖锐的指甲刺入她的脖子,粗壮的蛇尾缠住她的躯体,恨不得就地撕碎了她,可这非但没让怜人感到半分痛苦,反倒勾起嘴角,漆黑的眸中闪烁着兴奋而诡异的光。
“怎么会是我杀的,明明是你动的手。”
再三提醒,白银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胸口,红血丝布满眼球,他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就是你,要不是你,他躲得过去,就不会死!”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他是许秉初的师父,谁都可以动手,唯独不能是我!”
昔日和祁夭夭在一起的画面,如今再想,白银心口就是阵阵钝痛,他恨许仙的无情是真,可重新爱上祁夭夭也是真。
前世的无情,今生的真情,阴差阳错苍天弄人。
“他死了,许秉初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至少此时此刻,对祁夭夭的愧疚与不安战胜了所有恨与怨。
白银无力地松开怜人,她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圈深深的印痕,可本人不甚在意。
怜人看着白银的崩溃与无助,转动着伞,不解与晦涩交织,她轻笑:“前世你被许仙骗,落得那般惨痛的教训,如今居然还会为了他痛苦。
“情啊,真是奇妙。”怜人不由感慨,她本就是傀儡化成,无心无感,却也不妨碍她能看透这一切,暗中借此操弄风云。
就在这时,听到远处传来的微小动静,怜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缓缓回头看向紧闭的道观大门。
有人来了。
可白银深陷在痛苦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点。
来的人会是谁呢?怜人饶有兴味,渐渐隐去身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个问题肆意在白银的大脑里扎根生长,脑子疯狂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直到大门被推开条缝,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白银顿时慌了神回头。
“师父?”
躺在床上,祁夭夭心里始终慌得很,最终还是决心下看看,刚一打开门就感受到外面不同寻常的气息,尤其在看到笼罩在道观上的结界,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等她打开大门时,无风自起,骤然掀起的风沙迷乱了眼睛,祁夭夭伸手去挡,勉强睁眼就见到师父倒在地上的场面。
“师父!”
再抬眼看去,视线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一条庞然白蛇诡谲的竖瞳,如同深邃寒潭中倒映着幽冷的月光,既神秘又令人心生寒意,它出现在师父身旁,妖冶的血从师父身上沾染到白蛇上,一切无所遁形。
“孽畜,从我师父身边滚开!”
祁夭夭不可置信,又惊又怒下拔出剑,随着一道强盛的光芒亮起,木剑自她掌心猛然跃出,划破空气,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凛冽剑气,狠狠刺中白蛇最为脆弱的七寸之处。
顿时,白蛇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庞大的身躯剧烈挣扎甩掉剑,它似乎有些不甘心望了祁夭夭几眼,旋即迅速没入夜色中。
祁夭夭追了几步,想起师父,硬生生止住步子,回头冲向地上的师父,将人扶起。
“师父,师父?师——”
她的声音在触及到师父胸口巨大的窟窿后戛然而止,看到无意间沾染掌心的鲜血,祁夭夭的手如抽搐般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
师父在他们这群弟子当中的实力一直是深不可测的,无人能伤到他,区区一条蛇妖,怎么可能伤到师父。
祁夭夭不肯相信,伸出颤抖的手去触摸师父颈侧的脉动,在感受到一片出乎意料的寂静后,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师父!”
“师父!!!”
听到动静,道观中的弟子们陆续赶出,在看到门外祁夭夭抱着一动不动的师父时,第一反应都是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师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师父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还这么闹腾。”
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的夏唯也走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询问:“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师父的玩笑,别看师父表面上严厉,一本正经的,实际上比他们这群年轻人还会闹腾,所以夏唯才敢和师父嬉皮笑脸。
然而当众人迟迟得不到回应,终于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