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因为祁夭夭身份的事众人讨论得热火聊天,一句句尖锐的话语隔空伤人,冰冷无情的语言仿佛将祁夭夭当做商品般随意置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着他们越说越过分,丝毫不顾及正主的想法,小花脸上的惬意渐渐变了味,她目光犀利扫视着众人,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
一旁尤皖沉默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余光却是不经意瞥向祁夭夭。
众人失望的是,祁夭夭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仿佛众人讨论得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就在争论声此起彼伏,快要将人淹没时,一直静静坐着的祁老爷子突然发话了。
“说够了没有。”
随着他的拐杖在地面上敲击一下,那声音清脆而坚定,犹如铁锤敲击在坚硬的岩石上,让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颤。
祁老爷子声音虽然不大,但瞬间穿透了嘈杂的声浪,让整个房间都寂静下来,他缓缓抬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的喧哗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不愧是在临西市强占出一片天的人,即使老了,魄力犹在。见此,尤皖眸光微微闪了闪。
客厅里重新恢复安静,面对祁老爷子的威压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毕竟现在祁家掌权的人仍旧是他,众人不服不行。
更何况祁老爷子可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雷厉风行,令人恐惧,然而就在众人心里打鼓时,祁老爷子面上严峻的神情一变,转向祁夭夭时瞬间化作柔和。
“夭夭,这件事外公没提前跟你说一声,是外公的不对,现在你想要怎么做?”
什么叫她想要怎么做!?
张美珍祁子辛等人听到祁老爷子这个说法心里都快气炸了,按理说祁夭夭一个霸占自家外孙女身份的人,不把她直接赶出门就算了,这么好声好气又算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件事情里第一个有发言权的人是尤皖才对,都不知道祁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灼热视线,尤皖回以礼貌一笑,但心里说不失落是可不能的。
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祁夭夭是没感受到多少,祁老爷子问,她就直接回答:“我要搬出去吗?”
如果换了原主,可能早就大闹特闹,可祁夭夭不是她,她只是个刚来祁家没多久连感情基础都谈不上的外人,自然是其中最为理性思考的人。
殊不知就是这样的反应伤了祁老爷子的心,他握着拐杖的手一颤,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他偏心也好,无情也罢,祁夭夭就是他最为疼爱的人,就算没了血缘关系可这十多年来的感情和经历不是假的。
祁老爷子还以为这副壳子里装的还是自家宝贝外孙,他自是最清楚原主的性子,有委屈从来不藏着掖着,现在这反应无外乎是被他伤了心。
想到这里,祁老爷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拐杖,那是一种有节奏、几乎无声的敲击,像是在默数过去的点点滴滴,无法割舍后面上隐隐藏不住的哀伤。
“夭夭想离开这里?”老人的声音都带着颤意。
他这反应让祁子辛心里都跟着一咯噔。
还是小花反应过来,狠狠敲了把祁夭夭不开窍的脑子,她家幺幺什么都好,就是个直肠子,你不说明白她永远不会懂。
【幺幺,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祁夭夭,不要照着你的性子来,祁夭夭和外公感情那么深,她怎么可能愿意和外公分开。】
祁老爷子都被她冷淡的反应伤到了,这家话愣是脑子转不过来,小花双手叉腰,对祁夭夭是恨铁不成钢。
【是吗?】
祁夭夭感受到脑壳上的痛意,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祁老爷子,他虽然高坐堂上充满威严,可眼中深邃复杂,仿佛承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那是祁夭夭不曾感受过的情绪,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下,不怎么舒服。
她沉默下去,众人都在等她的反应,祁子辛更是狠狠瞪着她。
就见片刻后,祁夭夭探身握住祁老爷子有些冰凉的手,极为认真地说:“外公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但我觉得现在留在这里挺好的。”
这已经是她思考后能给出的最认真人性的反应,毕竟她终归不是原主。
虽然仍旧笨拙了点,但胜在祁老爷子好哄啊,选择性地听到祁夭夭觉得留下挺好,祁老爷子顿时喜笑颜开,反手握住祁夭夭的手,直道:
“好好好,夭夭留下,我祁家家大业大还养不起一个小女娃。”
祁老爷子乐呵得直笑,方才的忧伤不复存在。
得,霸道的老董事长都发话了,哪里还有没别插嘴的份,祁子辛刚才的心也莫名跟着一上一下,这会儿听到这个结论,没感到多惊讶。
她一向知道爷爷偏心,于是径直哼了声嘀咕:“脸皮真厚。”
闹腾了这么一番,没赶走祁夭夭,再多个尤皖,她也不在意了,于是松散下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从看戏的祁子煜手上夺过零食,伤心且悲愤吃了起来。
她放弃了,可不代表张美珍也一样,就是清楚祁老爷子对祁夭夭有多疼惜她才想方设法把人赶走,这下倒好,反而多了个分家产的。
张梅站脸色不禁有些阴沉,打断这一老一下温馨的画面:“爸,你这样让皖皖怎么想?”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转眼看向尤皖,就不信这个被抢走身份的真千金愿意。
被点到名的尤皖再次收获一大波关注,刚微微塌下的背脊又不得已挺直,默默拉起嘴角笑着面对这一大家子长辈。
经她这么一提,祁老爷子的注意力从祁夭夭身上转到尤皖身上来,他很清楚自己偏心,所以在面对自家女儿留下的亲生骨肉时眼中不自觉充满歉意。
就听祁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今天这出闹腾的,他整个人都好似苍老了不少。
见状,祁夭夭连忙扶住他,跟着祁老爷子一起走到尤皖跟前。
尤皖见他站在自己面前,面上闪过丝疑惑,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让她下意识准备起身,却见老爷子摁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地弯下腰,背部几乎与地面平行。
“孩子,我愧对你的母亲,更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