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基本不怎么回话,都是听我和方刚在这里一唱一和。在遇到于先生之前,我俩早就商量好了对策,如果找到他,什么情况用什么对策,怎么说话怎么收场,都是有剧本的。现在我和方刚就是在演戏,只为了寻找到最能打动于先生的东西。他这个人虽然不言不语,表情也不丰富,但人的眼神是无法伪装的。方刚是老江湖,这一点很难逃得过他的眼睛。
“鬼王怎么说?”于先生问。
我说:“鬼王自己都搞不定这事,他不能离开菲律宾,还能怎么说!他只是觉得奇怪,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邪术。”
方刚叹着气:“没想到连鬼王派也不行,要不是有那段极阴控灵术,鬼王的人今后估计永远都不用再当降头师了,连提都不能提。否则被阿赞尤知道,非把鬼王派的人都弄死不可。”
于先生问:“他就这么痛恨鬼王派的人?”我说不是他恨,而是熊导游恨,这两人是一条战线,他们和登康已经结下仇,除非登康这辈子都不露面。
“我和登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于先生说,“他的死活我不关心。”
我连忙说没错,可鬼王派不止登康,还有鬼王和你呢。
于先生冷笑着对方刚说:“当初你绑架我想要我的命,我还没忘呢。现在又来找我帮忙,我凭什么帮你们?”
方刚夹了口菜:“没错,你和我是有过节。可别忘了,就算你不帮我,再往坏处想,目前东南亚最厉害的降头师也就那么几个,鬼王是大家公认的。而鬼王派的人落过不少死降,肯定都是公敌,现在阿赞尤的邪法比鬼王心咒还厉害,谁敢保证以后没人出高价请他要登康、鬼王甚至你的性命?如果真有,放在以前只能来硬的,要么刀要么枪。可现在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有人出大价钱,能让阿赞尤去搞定,鬼王派的人必死无疑!”
这些话其实就是吓唬,我们都没觉得能打动于先生。可在话完这番话的时候,我和方刚都看到于先生的眼角在微微抽搐,动作很隐蔽,但还是被我俩捕捉到了。
我又告诉于先生,就在登康和鬼王共同加持阿赞尤师父劳差的头骨时,鬼王感应到一种极阴的拍婴控灵术,应该就是阿赞尤做手脚的那种。可熊导游和阿赞尤都见过登康,鬼王也不能离开菲律宾,这个计划只能找法力高强的阿赞,除了你,没第二个人能胜任,这也是能搞掉阿赞尤的唯一方法。
“极阴拍婴控灵术……有这么厉害……”于先生手捏着酒杯,喃喃地说。我俩掌握着火候,知道于先生城府很深,对他不能没完没了地忽悠,要适时留出空白,以给他思考的时间。
接下来我就是和方刚吃吃喝喝,也不跟于先生说话,而他只是发呆,偶尔把杯里的白酒仰头喝光,然后方刚再给他倒满,过阵子他再喝干。我们吃饭的半个多小时,于先生一口菜也没夹,却喝了十几杯酒。当然只是那种小酒盅,但也足够让于先生半醉,脸也明显发红。
天已经全黑了,我结了账,和方刚跟在于先生后面回到旧书店。看到门口我塞的那两本武侠已经不见,却有个小纸卷,上面写着“于叔,我把书拿走了”的字样。
进了书店打开灯,于先生坐在桌后,呼呼吐着酒气,店后就是厨房和另一间卧室,在卧室里,方刚低声对我说:“这家伙是个闷葫芦性格,跟洪班差不多,我先去躺会儿,你在这看着他。刚才提到鬼王派的人会被寻仇时,他好像有所触动,你注意观察,也许这就是个突破点。”我点点头头,说刚才也看到了。
我本来酒量就小,刚才多喝了几盅白酒,也有些酒气上涌,坐在书架前直打酒嗝。为了缓解酒劲,只好无聊地翻着店里到处都是的这一堆堆旧书。
也不知道于先生从哪弄来的,这书还真多,居然有全套的线装《素女经》,我正在看着,听到坐在桌旁的于先生笑几声:“想干掉鬼王派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我在这里躲了十几年,恐怕没那么好找。”
“可不是嘛,”我觉得似乎又知道了什么隐情,就笑着回答,“我和方刚找你就费了不少力气,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月呢。”
于先生脸色很难看,慢慢说:“不用吓唬我,这么久了,也没人出钱让那个阿赞尤来找我麻烦。”我说只是时间问题而,也许今年和明年都不会,但后年呢,三年、五年之后呢?早晚逃不过吧。你当年搞死那么多人,是躲就能躲得过的吗。
我这话其实也是诈的,于先生的身世经历我们谁也不知道,连登康也一样,但我心想,降头师毕竟是降头师,难道学降头术是为了治病救人?反正我相信。
果然,于先生的脸色很复杂,开始不说话。
天越来越晚,我心想这书店后面的卧室最多只能睡两个人,就起身想叫方刚出去找酒店。于先生对我说:“你进去睡吧,我今晚想在这里想一些事情,把那块佛牌给我。”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多问,就把那块蜈蚣邪牌放在桌上,让他自己小心,不要再轻易试验。然后进卧室和方刚凑合挤在那张铁床上,和衣而卧地沉沉睡去。
早晨起来,我睡得很不舒服,走出卧室进到书店,看到于先生居然还坐在桌前,盯着桌上那块佛牌。我问你是不是一宿没睡,于先生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们回去吧。”
我问:“回旅馆等你考虑好?”
于先生说:“你们回泰国吧。”我连忙问那你呢。
“我再想想。”于先生慢慢道。方刚生气地问什么叫再想想,我们大老远几千里跑到这里,就为了找你,你让我们回去就回去,这算什么事。于先生也不回答,把那块佛牌慢慢推到我面前。没办法,我只好收进皮包,知道于先生这人的性格,他和登康、方刚等人完全不同。登康和方刚是吃软不吃硬,而老谢是吃硬不吃软,可于先生两者都不吃,除非他自己饿了。
把名片放在桌上,离开旧书店,我问:“就这么回泰国去?”方刚把眼睛一瞪,说不然你还能绑架吗,之前这家伙把登康和我恨得牙根发痒,现在没骂我们已经是万幸,他能说出“我再想想”这四个字,在我看来就已经有了很大机会。于先生这人很难说得动,至于以后他怎么想,只好看运气了。
听了方刚的解释,我也觉得没别的办法,只好先回赣州再到南昌,从广州转机飞回曼谷。
折腾一大趟,我花了多半个月时间和近两万块钱,却什么结果也没得到,心里这个郁闷。在芭堤雅,我先给登康打电话,他早就闭关完毕,在附近的密林中修了十天,将那段极阴控灵术运用得更熟练。
听到我们找于先生的过程,登康很高兴,再听到他没有明确表示会不会帮助,又十分沮丧。我说:“能顺利找到于先生,我觉得就成功了一半,你就先呆在马来,暂时不要回泰国了,以免走漏风声。”
晚上,我和方刚到酒吧借酒浇愁,他问我最近这段时间,熊导游有没有再给我打电话或发短信探口风,我说:“洪班还没被治好之前,给我发过短信问是否能让登康加持一批佛牌出来,我说他重病在身,已经回马来西亚去治病,以后他就再没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