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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燕败亡(1 / 1)


晋安帝复辟几年后,追叙讨伐逆贼的功绩,封刘裕为豫章郡公,刘毅为南平郡公,何无忌为安成郡公。不久,司徒兼扬州刺史王谧病故,按资望本应由刘裕继任王谧的职位。但刘毅等人已是十分忌惮刘裕,不希望他入朝辅政,便向晋安帝提议让中领军谢混担任扬州刺史一职。有人怕刘裕反对,于是又建议安帝说:“不如令刘裕兼管扬州军事,但是由孟昶处理扬州内部事务。”安帝犹豫不决,特意派尚书右丞皮沈前往丹徒,征询刘裕的意见。皮沈到丹徒后,先去拜见刘裕的书记官刘穆之,将朝廷的意思告诉他。刘穆之借口如厕,偷偷禀报刘裕,并对刘裕说:“皮沈的两个建议,都不可取。”刘裕出来见皮沈时,支吾以对,请他暂时住在客舍,然后又回屋与刘穆之商量。刘穆之说:“晋朝已是今非昔比,公匡扶社稷,功高望重,难道甘愿一直做藩将吗?况且刘毅等郡公与你同是布衣出身,一起为国家扫平逆贼,取得富贵。不过因为事有先后,而暂时推崇你,并非是诚心敬服。虽然你和他们之间向来存有主仆名义,但一旦他日彼此势均力敌,终会相互吞噬。扬州是国家的根本,关系重大,怎么能将扬州拱手让给他人?之前任命王谧为扬州刺史,已非长远之计,如今再将扬州让给他人,我担心公将受人所制。一旦失去权柄,就不好重新争取了。现在先答复皮沈,说事关重大,需要入朝奏陈,与朝臣共同决议。等公到了京都,相信朝内的权贵,绝对不敢再将扬州刺史之职授任他人,公便可坐取此位了。”

刘裕极口称赞,依议而行。果然,安帝立即降旨,任命刘裕为侍中扬州刺史。刘裕又摆出十分谦恭的态度,上奏恳请将督管兖州军事的职权让给别人;并令诸葛长民镇守丹徒,刘道怜屯驻石头城,让将军毛修之与益州刺史司马荣期会师,共同讨伐谯纵。

谯纵原本是益州参军,他杀掉刺史毛璩,自称成都王,搅得蜀中动荡不安。晋廷任命司马荣期为益州刺史,令他率兵讨伐谯纵。司马荣期在白帝城击败谯纵的弟弟谯明子后,向晋廷请求支援。刘裕于是让毛修之去援助司马荣期。司马荣期抵达巴州,却被参军杨承祖杀死,杨承祖自称巴州刺史。毛修之接到司马荣期的死讯,不得已退驻白帝城。当时,益州督护冯迁已升任汉嘉太守,忙发兵援助毛修之。两军会师后,击毙杨承祖,正打算乘胜进军,不料朝廷新派来的益州刺史鲍陋与毛修之意见不合。毛修之据实上奏,刘裕忙向晋安帝推荐刘敬宣为襄城太守。晋廷随即令刘敬宣率领五千人马,前往蜀中讨伐逆贼,并任命荆州刺史刘道规为征蜀都督,令他调度各军。

谯纵听说大军将到,忙向后秦称臣,乞求援兵。秦主姚兴派部将姚赏等人去援助谯纵。刘敬宣转战而前,在距城约五百里的黄虎岭,遭到秦、蜀二军的抵死守御。相持六十天后,刘敬宣只得带着残军退还。刘敬宣自然被贬职,刘道规也被降为建威将军。刘裕因为刘敬宣失利,上奏自愿削职。晋廷只是把刘裕降为中军将军,其他官职如故。

刘裕正打算亲自去讨伐谯纵,突然又传来南燕入侵淮北的消息。刘裕于是决定先讨伐南燕,再荡平西蜀。南燕主慕容德是前燕主慕容皝的小儿子,后燕主慕容垂的小弟弟。慕容皝建都龙城,慕容垂建都中山。龙城的燕王传三世而亡,中山的燕王传四世而亡。范阳王慕容德召集两燕的遗众,向南迁到滑台,向东侵占晋朝的青州,将广固城作为京都。慕容德起初自称燕王,后来改称燕帝,改名为备德,历史上称为南燕。慕容备德窃据帝位七年,因为没有子嗣,死时册立兄长的儿子慕容超为嗣帝。慕容超宠信部属公孙五楼,猜忌亲族,屡次诛杀皇族的人,并派部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人率骑兵入攻宿豫,又大肆侵犯淮北。刘裕令刘道怜屯兵淮阴,严加防堵,又上奏请示北伐。

晋廷的文武大臣因西南还没有荡平,想先解决蜀中问题,但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三人赞同刘裕北伐,晋安帝便令刘裕出师。刘裕让孟昶处理中军府内事务,然后调集水军出发。到了下邳,刘裕留下船舰辎重,麾众登岸,向琅玡进发。每过一处,刘裕都让人筑城防守,手下的大将对此产生异议,叩马谏阻道:“燕人听说我军远道而来,都避而不战,如果他们占据大岘山,清除四周的粮草,使我军无从觅食。到那时,我军进退两难,怎么办?”刘裕微笑着说:“你们不要担心!我早已摸清鲜卑贪婪的习性,他们眼光浅陋,不会有长远打算,有东西可抢时,他们就掳掠;没有东西可抢时,他们就吝惜禾苗。我们孤军深入,他们便认为我军无法打持久战,因而他们只会进据临朐,或者退守广固。但是我军一进入大岘山,人人自知必有一死,以破釜沉舟的勇猛去制敌,还怕不会胜利?我敢打赌,只要我军奋勇向前,这一战我们定能大获全胜!”各将于是督兵疾进,昼夜不息。果然,南燕主慕容超不听公孙五楼据守大岘山的计策,只是修固城池,坚固壁垒,静待一战。

晋军安全走到大岘山,仍不见有燕兵阻击,刘裕不禁举手指天道:“上天保佑我军,使我军安全走过这个天险。因粮破虏,在此一举!”

当时,慕容超已授任公孙五楼为征虏将军,令他与辅国将军贺赖卢、左将军段晖等人,率五万军兵屯驻临朐。得知晋军进入大岘山,慕容超亲自督率四万士兵赶来援应。两军一相逢,就是一场恶斗,杀得山川并震,天日无光。转眼间,夕阳西下,两军仍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参军胡藩对刘裕说:“现在南燕兵力基本上都在临朐城外,城中必定十分空虚,我军为什么不从小路出兵,偷袭城内呢?这可是韩信破赵的奇计呀!”刘裕连声称赞,依计而行,临朐城霎时沦陷。

段晖赶紧飞报慕容超,慕容超大吃一惊,掉头就往回跑。南燕兵没了主帅,立即溃退。刘裕率将士们奋勇追击,杀掉段晖。慕容超在公孙五楼的帮助下仓皇逃脱。

回到广固,慕容超还来不及整顿人马,晋军就已经杀入外城。慕容超忙与公孙五楼入内城把守,同时派张纲去后秦乞援。后秦当时正遭到夏主赫连勃勃入攻,无暇分兵援救,但却假意应允发兵,让张纲先回去等消息。张纲回国时,在泰山被太守中宣擒住,送入刘裕的军营。刘裕大喜,亲自为他松绑,赐酒压惊。张纲深感刘裕的恩惠,愿意投降。

之前,刘裕积极准备攻城的战具,城上的守卒揶揄他说:“你们即使有攻城的战具也没用,我们尚书郎张纲请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如今张纲投降,刘裕立即请他登上楼车,让他告诉城上的守卒,说后秦不会前来救援。守卒大为惊惧,慕容超也惊慌得很,忙派使者向刘裕请和,愿割让大岘山,向晋称臣。刘裕将来使斥回。慕容超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派遣尚书令韩范向后秦乞求援军。秦主姚兴要挟刘裕,说如果刘裕不立即退兵,后秦将派十万铁骑进驻洛阳,攻打晋国。刘裕大怒,对使者说:“你回去告诉姚兴,我平定青州,就进攻函谷,姚兴如果自愿送死,就让他速速前来!”

后秦的使者离开后,录事参军刘穆之进帐劝谏道:“您的话不仅不足以畏敌,说不定还会激起他们的怒意。如果我们还没有拿下广固,而后秦又真的杀来,那时又该怎么办?”刘裕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后秦如果真能发兵援救南燕,就会趁我不备发兵偷袭我军,好出奇制胜。但是他们为什么先派使者前来放话呢?这分明是虚张声势,恫吓我们,不足为虑!”刘穆之听了,恍然大悟。

刘裕随即令张纲制造攻守战具,装备极其巧妙,城上的守兵逐渐抵抗不住晋军了。眼看着城内的形势岌岌可危,自后秦回来的韩范又向刘裕投降,城中的民众和士兵越发沮丧,于是大批大批地溜出来投降。刘裕一看时机到了,于是誓众猛攻。南燕尚书悦寿料知不敌晋军,偷偷打开城门,向晋军投降。慕容超率数十骑亲信仓皇逃窜,结果被晋军一个不留地逮回,押回城中。

刘裕派人将慕容超押解入京,随即上奏请示移师下邳,向关洛进军。晋廷诛杀慕容超,任命刘裕为青、冀二州刺史,让他自主行事。

不料,卢循攻陷长沙,徐道复攻陷南康、庐陵、豫章,两军顺流而下,直逼晋朝国都。江东大震,晋廷君臣急得不知所措,只好飞召刘裕率军回援。原来,刘裕灭掉桓玄,将晋安帝迎回建康后,因为朝廷刚刚安定,无暇顾及南方,便任命卢循为广州刺史,徐道复为始兴相,想借此维系南方的安定。没想到,徐道复等人趁刘裕出师讨伐南燕,竟然起兵谋反。

刘裕接到京城的告急谕旨,忙率精锐军队赶往建康。路上接到江荆都督何无忌的噩耗,刘裕更是惶急万分,唯恐京都失守。正巧碰到晋廷派来的使者,使者说:“贼人还没来,只要刺史大人赶紧回去,京都便可无忧。”刘裕当下略为放心。赶到江边,只见风急浪腾,部将都面露难色,刘裕激昂地说:“要是上天助我,风就会马上平息,否则大不了一死,没什么好怕的!”随即麾众登舟,舟移风止。到了京口,江岸上的民众一望见刘裕军的大旗都挥手欢呼,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欣喜不已。

第二天,刘裕入都向晋安帝陈述抵御贼寇的计策,朝廷不再惊慌,于是下诏令京师解严。豫州都督刘毅自告奋勇,愿率军南征。刘裕正整治舟械,准备出师,见刘毅请令,便让刘毅的堂弟刘藩带信给刘毅说:“贼众接连获胜,兵锋锐不可当,等船械整治完毕,我愿与老弟在江上会师,伺机破贼。”

刘藩到了姑熟,把信交给刘毅。信还没看完,刘毅就怒目瞪着刘藩说:“从前讨伐逆贼,不过是因刘裕首先发起,我才推他为首,难道我就真的不如他?”说着,把来信一扔,立即召集两万水军,从姑熟出发。急驶到桑落洲,刘毅军却被兵锋锐利的卢循、徐道复两军一举击败,刘毅只好带着数百人登岸,狼狈逃走。

战败的消息传到京都,全城大为惊惧,刘裕急忙招募士兵,修固石头城。由于刚征讨完南燕,京都还没恢复元气,全城的士兵不满数千,即使算上诸葛长民、刘道怜等人随后带来的人马,士兵人数仍是不到一万。

卢循、徐道复击毙何无忌,挫败刘毅,一连攻破江、豫二镇。纠集了十多万贼众,舟车竟绵延一百多里,楼船高达十二丈,横于江中。但贼军心中还是惧怕刘裕,听说刘裕率军回京防御,未免心惊。卢循想退回寻阳,转攻江陵,徐道复却坚持乘胜进取。二人争论了好几天,最后决定按徐道复的提议联樯东下。

警报雪片似的飞达都中,逃回来的将士也声称贼势十分强盛,不应以卵击石。孟昶、诸葛长民随即建议避开贼寇,请晋安帝过江暂避风头,只有刘裕不答应。参军王仲德对刘裕说:“公刚刚荡平南燕,威震四海,那些乘虚入犯的妖贼突然听说你回京护驾,想必都十分惊惧。此刻,如果我们不战而逃,像懦夫一样,将来怎么号召将士?公如果因误信流言而撤军的话,我不想随公退去,只好就此告辞!”刘裕忙慰抚道:“南山可改,此志不移,请不要怀疑我的决心!”

孟昶仍是坚持撤军,刘裕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轻举妄动吗?试想,现在各重镇都有谋变的可能,而强寇又紧逼而来,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朝都一迁,全体瓦解,我们怎么可能平安抵达江北?就算到了江北,也不过是苟延时日。眼下,京都的兵士虽然少,但还足以打一仗,如果我军得胜,是再好不过了;万一挫败,我定会横尸庙门,以身殉国,绝不苟且偷生!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多说了。”孟昶仍是啼哭陈词,自愿先死,惹得刘裕性起,厉声呵斥道:“你先看我打一仗,再死也不迟!”孟昶悲愤不已,回到府第,颤着手写下遗书:“都怪臣当初力排众议,赞成刘裕北讨,以致强贼乘虚进逼,危及社稷,臣以死向天下谢罪。”写完后,竟服毒自尽。

不久,卢循已到淮口,京都内外戒严。琅玡王司马德文督守宫城,刘裕亲自屯驻石头城,谘议参军刘粹屯驻京口。刘裕不时登城眺望西方,起初还没有发现贼寇的踪迹,只见烟波一碧,山水同青。不一会儿,鼓声传入耳中,远处有敌船出现,直逼新亭,刘裕不由得旁顾左右,微露忧容。随后见敌船掉头停泊在蔡洲,刘裕转忧为喜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贼军虽强盛,却也无能为力了!”

原来,徐道复进入淮口后,本想从新亭进兵,焚舟直上。但是卢循优柔寡断,想计出万全,所以徘徊江中,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犹豫不决。徐道复叹息道:“总有一天,卢循会误大事,跟着他,我事必无成。如果能凭一己之力举事的话,我取建康易如反掌。”一面说,一面起锚向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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