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钢认认真真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那眼神似乎是想要把他的内心直接看破，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他道：
“没有找到她，不过我们也有线索了。
对了，昨天我见你在任翔飞的‘烧七’仪式上也出现过，你和他也很熟吧？”
唐念军平静地点点头，脸上却是现出了一抹哀伤：
“翔飞也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兄弟。
唉，当年我们几个都是最好的朋友，不过翔飞有志向，学习也用功，后来只有他考上了高中，
他上了高中之后学习更忙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我们工作后，虽然都是在南市生活，但平日里联系也并不算太多。
大家都忙，时间太少，我和他基本上一年也见不上一面吧！”
唐念军所讲的，和昨天刘老太太说的基本一致，
顾如钢回头看了看白洁，微微摇头，似乎是示意她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洁上前走了一步，开口问道：
“你们一起的，应该不只是你们三人吧？”
唐念军眼神闪烁，最后不得已地点了点头：
“是，还有我哥……”
白洁紧跟着说道：
“那就说说你哥吧？”
唐念军似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
“唉！我是真心不想提他！
这都多少年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活不好好干，事不好好做，成天就知道泡在酒里，
可怜的就我那侄子，自小就早熟得很，除了得顾着自己的学习，
还得照顾家里那个只知道喝酒的‘老残废’！”
白洁很少像这样直接走访一个人谈话，之前也只是被动跟着听，除了刘老太太那次，
其他时候不是常有为主问，就是由顾如钢主问，哪怕是之前她破获的“十虾子案”里面，
遇到问话这一环节，也是秦风问的比她要多。
所以问了这么两句之后，她便卡壳了，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着急了起来，额头上都不免冒出了汗珠，
心里连连埋怨自己，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或许自己真的就不是那做侦探的料子……
见她脸色不好看，顾如钢还以为她是身体突然不舒服，关心地问道：
“白警探，你没事吧？怎么了？”
唐念军也是有点儿愣神，这女警怎么好好地问着问着自己就不舒服了，自己也没说什么令人不舒服的事情吧？……
售货员小姑娘连忙拖过自己身后的椅子，示意让白洁赶紧坐下来。
“唉……换我来吧……”
幽然诡异的语调响起，如从地狱中突然冒了出来，
在这大白天里，直接使得小卖部这几个大活人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如钢顿时反应了过来，冲那售货员小姑娘连连摆手，示意她不用椅子了……
小姑娘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再动，僵在了那里。
唐念军脸色也是变得难看了起来，愣愣地盯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警。
众人只见“白洁”那缓缓低下去的头，又缓缓地抬了起来，眼中的慌乱已然彻底消失，
就连刚才那极为不舒服的表情也化为了淡然……
她缓缓地开口，语调依然奇特且诡异，不过却是比刚才那一句强了太多：
“你哥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唐念军虽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大老板，心绪非常人能及，但他又何尝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人，
此时也难免有些慌张，听到她开口问自己，脑子也来不及思考了，直接脱口回答道：
“从我嫂子死了之后……”
“你嫂子怎么死的？”
“病……病死的……”
“罗梦芳很早之前就怀孕了对吧？”
“啊？……啊！对，对……”
“罗梦芳的孩子是你的，还是你哥的？”
这时唐念军总算平复下了自己心里的慌乱，他也是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如此慌乱过了，今天面对一个小女警，居然会如此失态……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借此动作掩饰着他那内心里依然存在的小小不安，然后他才开口回答道：
“那我哪能知道？”
“你嫂子难道不是罗梦芳？”
唐念军面上表情镇定，但顾如钢却注意到，随着白洁这句话问出口，
他那刚刚放回腿上的手，却是用力攥了一下……
“当然不是了，梦芳都失踪了多少年了，谁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而且那个年代，中专乱得很，啥学生都有，谁知道怎么回事？”
“白洁”重新低下了头，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不再说话了。
顾如钢见状，自是明白了她没什么问题要问了，便开口问唐念军道：
“难道那时候中专就没有好学生么？你不也是中专出来的？”
唐念军撇了撇嘴：
“当然有好学生啊，不过警官，你们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怀疑是我杀了罗梦芳然后把她藏起来了吧？
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顾如钢揉了揉鼻子，倒也没有隐瞒：
“二十年前，他们一家突然失踪，那案子一直是我心里的疙瘩，我不甘心！”
唐念军却是笑了起来：
“警官啊，我觉得你们是想太多了，那个年代技术水平比现在差了太多了！
有案子破不了也很正常啊！谁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呢？
也许是罗梦芳怀了孩子，他们家嫌弃丢人，觉得再南市待不下去，搬家跑路了也不一定啊，对吧？
你们不能因为我们兄弟俩认识梦芳，就怀疑到我们头上吧？
如果你们想要我们兄弟协助调查，也没问题啊，不过下次希望你们别这样直接堵我，
按流程先给我的秘书发预约函吧，到时候我会让我的律师协助你们调查的，好吧？
否则就别怪我到时候无可奉告了……”
顾如钢点点头：
“打扰了！”
对方这明显送客的语气，他也清楚再问也应该问不出什么了，便主动告辞了。
和白洁一起走出小卖部，驾车向着唐念国家里驶去，路上顾如钢问白洁道：
“有什么发现？”
白洁一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格，此时只是侧着头看着窗外倒飞的景色，听到他的问话也并没有转回头来，只是说道：
“顾队，现在不是没有线索啊！而是……线索太多了……真的……假的……有些太乱了……”
顾如钢点了点头，应声说道：
“确实！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将这些线索收集起来，然后尽快理清。”
说完，他自嘲般地苦笑道：
“我们的工作，一直不就是做这些事情么？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不开心啊？”
白洁转回头来看着他，对他问道：
“顾队，我刚才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警探的工作？”
顾如钢愣了一下，笑了笑，安慰她道：
“哪有啊？你平常的样子，敢打敢冲，说实在特别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我真的很欣赏你的。
而你另外的样子……老实说，我都觉得有点儿怕，那就像是一个特别冷静特别可怕的人，心思缜密，
按我从警这么多年认识的同事来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这个男人曾经也是我们警署的传奇，他还有个绰号叫做‘神笔马良’，是东省警署曾经最为出名的画像师兼侧写师。
不过他如今已经退休了，好像和你一样，做了个私家侦探，
据说他如今经常在国外奔走忙碌，好多国家警署都请他去协助侦破一些疑难案件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转头笑着问白洁道：
“你也是全职侦探，你们圈里他应该挺有名气的吧？”
其实刚才说到绰号的时候，白洁已经想起了“十大神探”的名单了。
自从这次遇到吴蒙，白洁便没少在网上搜过“十大神探”的相关讯息，对这些名字也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此时顾如钢问起来，白洁点了点头：
“当然，他可不是一般的有名，‘十大神探’排行榜第二，绰号‘神笔马良’，本名马辉宇，
最擅长炭笔画及工笔画，据说他所画的罪犯画像，比电脑合成的与本人更要相似十分……”
顾如钢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你连这些都清楚，又怎么好自暴自弃，说自己不适合做这一行呢？”
白洁总算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原来是为了安慰鼓励自己，不由眼眶有些红了：
“顾队，我明白了，谢谢您……”
顾如钢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专心开车：
“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收敛一下心神，平静一下，
等会儿走访唐念国，我问不下去了，不还得指望你吗？”
白洁笑道：
“好吧，我会努力的。
不过你也别指望你这么几句话，我就能念你的情少拿你们的钱，
我可从来都不会白给人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