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只是想要我的夫君。”
黑衣女子迫于拷鬼棒的威压,不得已跪服在地上,她通红的双眼落下血来,呜咽着,看得人揪心不已。
“我连你夫君都不曾见过,如何会杀害你的夫君?”虽然有点心软,但拷鬼棒的威神力支撑着我气势不落,现在正是解释之时。
“当真?”
女子的语气充满不信任,但我此时毕竟压着她,她也冷静了一些,神智渐渐清明。
“当真!神目如电,我怎么会说假话?”我想到刚刚脑海中的尊神形象,慨然无愧的保证,现在也只有用这个理由才能证明我自己。
女子先是怀疑,但渐渐释然了,她应该也明白。我以祖师的法力拘服她在此,是真的有神目监看,怎么可能信口胡说?若是平时,还能有个侥幸心理,说点假话蒙骗他人,此时当着神灵之面,我自然是不敢乱讲,否则我绝不可能还有力量能束缚住她。
想了半天,女子点头:“是妾身太急,冒犯了您。”
听到她这么说,我终于松下一口气,死死的盯了唐云昭一眼。唐云昭与我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但并非和这女鬼一般充满畏惧,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倒像是他早就想到这回事一样。
跟唐云昭的账,我只能等会再算。我的态度柔和了一些,但威严仍在,对着女子喝道:“我虽不认识你的夫君,但看你衣着已非现时之人,时过境迁,你的夫君也好,你自己也好,早已做了白骨,何苦如此执着?早日去轮回才是正理。”
“呜呜,妾身命苦啊!”女子掩面大哭起来,絮絮叨叨的。
“妾身自幼长在深闺,娘亲早死,爹爹虽爱护,却管得严厉。实是上天造化,有缘遇到夫君,得夫君呵护,视我为掌上珠玉。奈何我们结婚不过一年,他便应诏出征,一去便不知年月,我等他至今,苦啊……”
黑衣女子哭声不断,说的断断续续,大致意思我却听得明白。
她自小便被关在家里,缺少母爱,估计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到对自己很好的丈夫,本应是很幸福的一对,结果丈夫出征打仗。
也真是难为了她,丈夫估计战死沙场,再也不曾回来。就让她一直在家等到了死,以至于死后怨气不散,连地府都没去成,但又没有稽留在尘世间化为厉鬼,而是夹杂在这阴阳渡口中,大概她至今还在等着她丈夫回来。
她还在哭,我用拷鬼棒指着她。却也不知如何劝她。
“若是…若是再让你见你丈夫最后一面,你可愿意安心去阴间轮回?”我开口问道。
黑衣女子止住哭声,又一次愣愣的看着我。不光是她,就连唐云昭也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可愿意?”我再次问道。
“愿意,妾身愿意。求仙人慈悲,仙人让我与夫君再见一面,我便不再等了。”黑衣女子喜极而泣,不停对我磕头。
“唉!”我叹口气,把拷鬼棒一收,对着拷鬼棒拜谒三下,感谢祖师慈悲救护。然后将拷鬼棒收起。
走到女子身边道:“你可会画画?”
闻言,黑衣女子慌道:“妾身不会画画。”
我皱着眉,感觉到事情还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见我不说话了,黑衣女子彻底慌了,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臂道:“仙人,求您了,我只想见见我的夫君。我日日烧香拜佛,行善积德,就想再见见我的夫君,您体谅小女子的苦楚……”
她的话愈发凄凉,让人听了只觉得难过。可我还是为难道:“我需要知道你夫君的相貌才能帮你,若是你不能画出他来,我便无法让你见他。”
“妾身…妾身有夫君的画像,是请画师绘制的,不知可行?”黑衣女子的话,顿时柳暗花明。
我点头说:“那当然更好,可是你?”
她的身上虽然满头饰品,衣着也很是华丽,可是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东西,更谈不上有画卷,她口中的画在哪里?
只见女子从头上拔下银簪,随风一划,一幅画卷便凭空凝出。
果然还是我小瞧了这阴阳渡口,此地的事怎么能以常理揣度?她竟然还有这样一手。
画上,一个英挺俊朗,身着铠甲的年轻军士扶剑而立,英气勃勃。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身穿红装的女子,正是眼前的黑衣女子,不过画上的她更显年轻漂亮。
不过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年轻军士的画才是这幅画本来的内容,女子则是后来画上去的。想来是黑衣女子日日忍受思念之苦,为了慰藉,便请人将自己的形象也绘了上去,哪怕是在画上,也要两人长相厮守。
画的一旁,更有一行极秀气的小字,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
都是李清照是词,写到一半,却写不下去了,雨字沾了水,被侵染的墨迹散开,怕是眼泪落到画上,染了墨,这句词便再写不下去,只留下这些。
单看这一幅画,便能领会眼前女子的凄凉苦楚,人间事,当真苦多乐少。
有了这幅画,我将她丈夫的样貌记了下来,然后推还给她,说道:“可以了,你且等等,我让你和你夫君见最后一面。”
她一脸激动的收回画,满眼期待的盯着我。刚刚那副嗔怒的表情已经全然没了,伴随着的,火焰与冰寒一并消了,甚至我还觉得这周围吹的风都有些暖熏熏的。
我自然不是真正的仙人,没有能力让她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夫君出来与她相见。但是这次下来,我还带来了一样宝物,我既然能在圣眷村让所有人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圣人形象,借助这件法宝,让眼前的黑衣女子再见一见她朝思暮想不知多少时日的夫君,自然也是可以的。
掏出紫虚伏魔鉴,这确实是一件顶尖的宝物,即使在这阴阳渡口之中,它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拿在手中,十分润泽。
我依旧如法而行,静心存思,感召身中百神。头顶泥丸处,觉有紫光升起,自上而下,照得身内身外,通明如一,天光郎耀。
叩齿三下,鸣天鼓,撞天钟,敲玉磬。
运一炁周流,合乎紫虚伏魔鉴中,诵咒道:
“天地含象,日月贞明,写规万物,洞鉴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