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依然还是凡俗,依然还有所依凭。做不到无拘无束。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在此地所依凭的,就是这条壬子涧。”本溪道人脸上的苦笑,又逐渐变得从容,伸手指向一旁的壬子涧:“我在此地修行悟道,依的就是这条水涧,与这鹄鸣山地利之和。”
“看来,我们阻断这壬子涧的水气,还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木部圣首也笑了,将杯子递过去,有点不客气的说:“辛苦,再来一杯。”
本溪道人继续倒茶,接话道:“确实,你们的手段不够高明,但确实力量够大,给我造成的麻烦不小。”
“按理说,如果我们阻断这条溪涧,你的真形就会显现。但为什么没有呢?”木部圣首反问道。
“这属于考验之中,我即使不回答你,也不算违背我的真心。”本溪道人终于在这个极关键的问题拒绝道。
可是这回,倒是木部圣首摆了摆手,放下茶杯,点头道:“多谢道长的茶,不过是否回答我,也不重要了,我已经搞清楚了。”
“哦?”
“道长见壬子涧的水被阻了,便过来泡茶,我思来想去,这茶也是水,用的也是壬子涧的水。想来道长是借这泡茶之水,为阻断的壬子涧水气搭了桥罢?”木部圣首貌若自然的道。
本溪道长听到后,手里泡茶的手一顿,脸色如常,不过放下了杯子与茶具,没有回答。虽然没有回答,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他已经默认了木部圣首所说的话。
果然,这一次连老方丈都皱了下眉。
“道长,若是我毁了你的这套茶具,彻底断了你的水,你还能如何?”木部圣首提起本溪道人的茶壶,仔细端详,但更像是随时都会将茶具弃置在地。
“毁了罢!”
本溪道人端身正坐,一身道装肃穆而待,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正经的神情。初见他时,犹如一位洒脱出世的临凡谪仙,不拘小节却自有一番风度,现在才真正像一位道士。
“哦?难道我又猜错咯?”
“不,圣首大人猜的很对。你们以伟力魔通阻了这壬子涧,现在更是找到我最后的命门所在,只要你毁掉这套茶具,我便再无所遁形。也就代表着我这一关挡不住你们了。”
“道长,我这样你可有损伤?”木部圣首反倒开始关心起本溪道人来。
本溪道人点头说:“既是命门所在,自然会有伤损,这也是难免的事。”
“道长不若放我们过去?和气不是更好?”木部圣首劝道。
本溪道人却并未答应,而是感叹说:“我在鹄鸣山上许多年,承蒙师父厚待,传我道法。我虽一心求诸大道。却也仍然记得师门之恩。”
接着,本溪道人站起身,指着一众圣人会的人道:“我即是鹄鸣弟子,便同是受太上传法。虽志在求道亦不敢忘肩上重责,汝等六天故气现世,惑乱苍生,此地百姓,所受何等苦楚?尔等不知吗?那些枉死的百姓,我怎么能坐视不管?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道者亦如是,今日自然不可能随意让几位过去,就请圣首大人施神通破了此局罢,我也不会束手以待。”
说完,本溪道人转身对向山上,又恰好是对着圆光影中的我们,躬身而拜。见他这般礼拜,老方丈搁在桌上的手轻颤,开口道:“不曾想过,一向逍遥物外的本溪竟也有这般刚硬,可惜……今日始知!”
木部圣首看着本溪道人的决绝态度,身子一滞,脸上闪过一丝凶相。很快又收了回去冷言回道:“你们道门压制吾教上千载,本就是各循其道。我们遵守圣人之教,恪守无怨之道。不愿这千年恩怨绵延,换来的却是在你们口中,我们只是魔王鬼祟?”
木部圣首最后收住情绪,面色极冷道:“也罢,当我们知道你们鹄鸣山欲与我们开战,设下外道之法欲障圣意之时,就应该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我已好言劝过,始终是你们执迷不悟。”
话说完,手一倒,那个茶壶直接往地上摔去。
本溪道人的目光盯着茶壶,眨眼间,林间卷来一阵大风。飞沙乱起,就连木部圣首也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十分警惕。
就这拉开的一点距离,从林间随大风飞来一只鸟,以极快的速度抓住茶壶的提钩,飞快的飞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林间。
木部圣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就是轻轻抬手。那只茶壶本就包了一层竹藤,这层竹藤飞快的生长起来,应该是刚刚一瞬间被木部圣首触碰的时候木部圣首做了手脚。
飞动的鸟儿觉得下方的茶壶越来越重,却也没有丢弃这只茶壶,而是飞快的,从林中涌出更多的鸟雀,都涌到了茶壶的边上,有的用爪子抓住茶壶,有的以身顶着茶壶,还有些不停的啄新长出的藤蔓,要将这些藤蔓啄断。
天空中,围绕这个不算起眼的茶杯。无数鸟雀与植物开始了一场大战。
当然,真要说起来,这哪是鸟雀与藤蔓的大战?这是本溪道人与木部圣首的大战。两人都在借这场景来斗法。他们目光凝视着这只茶壶,也不见诵咒掐诀,纯以心力而斗,凭空而驭,也难怪本溪道人说不会束手而待。
一会是鸟啄的藤蔓脱落了,一会是新长的藤蔓拖着茶壶不停的下落。鸟雀再多,也似乎开始承受不起这只茶壶的重量,茶壶的高度越来越低,已是摇摇欲坠。
“呀啊,看锤!”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圣人会的人出手了,他是距离两人最近的,也是距离那只茶壶最近的。刚刚一直是木部圣首与本溪道人斗法,两人之间的沟通,他也不敢随便插嘴,但是现在看到两人僵持不下,他终于出手了。
迈开腿,一个箭步向前冲去,纵身一跃,高举那只大锤,直朝半空中的壶砸去。
鸟群发现了他的动作,一部分鸟开始飞身过来,以身体会阻挡,硬生生的阻住锤子砸向水壶的力。
“叽叽!喳喳!!”
鸟群传来繁杂的鸣叫,好几只鸟被锤子砸的血肉模糊,直接从空中坠落在地。少了几只鸟,茶壶越发岌岌可危,尤其是拿锤子的圣人会弟子还在地上,随时可以跃起再来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