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周华如此模样,师父的手又伸到背后去了。脸色又一次变得严肃。此时师父应该与我想的一样,周华的危害,怕是比萨乌还要可怕。留他在世上,太过危险。不如倾尽全力,斩他于此地,也不能让他出去祸乱人间。
“想杀我?天命本该我命丧于此,我尚能逃生。何况尔等?”周华眼神睥睨,居高临下般看着我们,已经如一位当世魔头。
周华定是之前在第三处秘境时,看到了什么,造成后来他更坚定要改命的心。不过他选择的路却是错的。
按照杜先生对我的点化,如果周华之前的命运,注定是在这里被师父用将邪剑斩杀于这里。那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改。他有这样的命运,本身就是因为他学了命理,对命运的不服气造成的,如果他放下这个念头,则命运反倒会因此改变。
过去是注定的命运,命运影响我们所处的环境。可是我们始终有决定当下的权力,当下变,则未来亦变。
可惜周华参不透这个道理,所以他想了万般法子改命。却不料命是改了,把自己弄成一个乱魔命。若是他放下自己的邪念,现在我和师父又怎么会斩杀他?
放完狠话,周华转过身,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路上。他登岛时一身干净,没有水渍,可见他应该另有一条小船,又或者知道凌空渡湖之法。
看到周华跑的这么快,师父的手也放了下来,淡淡的道:“他与我们有所纠葛,这因果已成。想避也避不开,便由他吧,将来会如何,将来再说。”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以师父的阅历,能没有遇到过几个像周华这样的人?遇的多了,就不像我容易大惊小怪,而是淡然处之。
“多谢两位茅山师父相助,周华应该也不再敢回村里。我虽不能手刃仇人。也让他遭了报应,日后自然有他的好受。”一身湿漉漉的疯子走上前来,与我和师父见礼。
师父听了,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如果不能在这杀了周华,就要跟随我一同离开,直至杀了周华才算?”
“是,我本意如此。可现在却变了主意!”
“变了什么?”
“一个是初七道长不愿收我为徒。我纵使跟着初七师父,也难提升自我。二个是周华与我结仇,若是他还能继续活着,有朝一日必会来寻我,我又何必要寻他而去?不若守株待兔。”
疯子的话,说的十分有条理。和之前见到人就大喊“鬼、鬼、鬼”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不得不说,他是真的装的好。
“我与你没有师徒之缘,也不赞成你记着对周华的仇恨。若是常怀此心,你离他也不远。”师父对疯子告诫道,可能是怕他不信,停顿下,接着道:“成仙成魔,其实很近,我…我曾有一位如师的长辈,便是如此。我也曾险些堕入魔道,所幸祖师慈悲,不曾舍弃于我,才得醒悟。所以你要切记,我并不是吓你。而是帮你。”
“多谢初七道长指点,我会仔细思考。”疯子对师父重重的作揖。
“走吧,回村子休息休息。”师父对我招手,我们三人一起下了土坡,回到师父登岛时的小舟前,这只小舟看起来倒挺宽阔,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找来的,我怎么就没见过呢?
“守一,有个东西让你看。我们在这等你,你看完回来告诉为师。”
师父指着洼地的入口处对我神神秘秘的说道,说的我不解的反问:“看什么呀?”
“别废话,去看了就知道。”师父不愿与我多说,重重的拍了我的肩膀,示意我去看。
我只能满头雾水的往那里走去,却完全不知师父的用意是什么。
走到洼地口,忽的,一阵风吹来。极温和,极柔,犹如大手拂过,拂去我满身尘劳。
我心有所感,往两颗已干枯的焦柳看去。
两棵柳树靠近根部的位置,都有了一抹浅浅的绿色。
眼泪登时便落了下来,我知道这绿色代表的是什么。
小心的朝着枯柳走去,停在树干旁,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抽出的绿芽。
两株柳树在此生长已九百多年,此地不见阳光,要想生长极为不易。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焦枯,坏了修行,就难以重来。
但这里之所以雾气凝聚,终年不散,照日不照月,其根本,是因为杜先生借地气锁住一城萨乌,使其不能出世。现在,萨乌之厄结束,地气重开,雾气也会被冲散,阳光重新恩泽此地,两颗柳精也因此重新抽芽,终有一日能恢复修为,有机会重续仙道。
对着两株柳树芽跪拜叩礼,再次感谢他们的帮助,也为他们能得这样一个重来的机会而喜悦。
“师父,我看见了。你什么时候知道两位柳树前辈重生的?”满怀高兴的回来对师父报喜。
师父脸色也柔和许多,对我说:“这次上岛时就有所感觉了。天道者,不畏横强,不弃孤弱,自古皆然。有一丝善念,自有一线生机。有一丝恶念,自有一份报应。凡人难见全貌,故有怨怼,吾辈修行中人,需当谨记。”
“谢师父教诲,弟子谨记”
毕恭毕敬的拜谢师父,也为之前怀疑师父而愧疚。
三人划船离了岛,又花了点时间赶回村子。本来打算到村子里好好休息一番。可是回到村子时,发现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回来了,看我们的目光既有恐惧、也有怀疑,就是没有一丝感激。
本来很是不解,等去到村口,发现周华的三圣庙已经烧了个干净,甚至到现在,火还没全灭。这才理解村民为何是那种眼神看我们。
出来时,满地灯油火烛,引燃这座庙宇也是正常。而村民们,本就觉得我们可疑。是有所图谋才债脏周华。如今周华失踪,庙宇被烧。只有一个疯子也证明不了什么。村民们只会更加怀疑我们。
“守一,村里的地脉已恢复如常,不会再有人怪病。杜先生封镇释放,这里得地气滋润,村民生活只会更好。不过我们已不适合继续待在此处,便继续上路罢!”
师父对村民的态度心知肚明,尤其现在三圣庙被烧,我们连落脚的地方也没了。还是趁早走了为好。若是之前,我对村民如此态度定会不满,现在想到师父说的话,气也消了。和师父告别疯子,便直接离去。
山野行脚道人,云水参访,餐风饮露,四方为家,何必在乎一屋一村可容身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