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爷子进了书房，老爷子的神色显得很沉重。
想来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但，老爷子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而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概也没有心思再去管着孩子这些事情，现在除了心情沉重，似乎也做不了别的。
宁以夏也没有做声，直到老爷子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她，“快坐吧。”
宁以夏这才将手上的生辰礼物送了出去，清冷的语气显得多了一分温和——
“生辰快乐，爷爷！”
老爷子愣了一下，这才点着头笑了笑。
今天虽然是他的生辰，但是从早上到现在，宁以夏还是第一个祝贺他生辰的家人。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老爷子语气自然是虚弱的，没有什么生气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宁以夏将他推到矮桌边，给他倒了杯水——
“为什么不回来？我跟他们关系不好，与您无关，我还是希望您能过得开心快乐。”
闻言，老爷子笑了想，咳嗽了几声，一连喝下几口水，才缓了过来。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中用了，开心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爷爷都差点忘记了。有的时候，会想起你小的时候，你父母亲还在家里，爷爷经常带着你上班，你喜欢躲在爷爷的办公桌下睡觉，跟一只小花猫似的……”
老爷子说起这些的时候，灰暗的眼眸里也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向往怀念。
“爷爷想出去旅行吗？以前您总说想出去走走，不然我带你出去走走，当做度假也好。”
“不用了，我这个身体，去不了了。你忙你的事，我知道你奶奶他们伤你的心，也为难了你，也许他们确实是为了宁家，为了海晟。”
“以夏，爷爷想请求你一件事。”
老爷子叹息了一声，看向宁以夏。
宁以夏眸色淡然，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开口道，“那要看什么事情。”
老爷子喝了口水，继续道，“倘若有一天，宁家海晟落败了，你能不能放过你奶奶和父亲他们一马？”
老爷子也不是傻子，刚才的事情，很明显就是有人设计的，是谁，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似乎很显然是针对宁以夏的，所以……
老爷子这么一开口，宁以夏忽然沉默不语，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淡淡看着老爷子，眸光清凉似水。
“以夏，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要求，可是，爷爷也有自私的想法，作为宁家的长辈，一家之长，爷爷别无办法，是责任也是……”
“爷爷可知道，刚才奶奶以您的名义把我叫过去，是为了什么？”
宁以夏忽然出声打断老爷子。
“为什么？”
老爷子问道。
“奶奶自作主张，把我送到劳家劳辛野面前，希望我能好好陪伴他，同时能为海晟争取资源，还说这是为了我好。”
老爷子怔了一下，想了想，回道，“劳家？劳辛野？可是景松的劳家？”
“是。”
“景松的劳家……我记得他们家条件是挺不错的，那劳辛野也是一表人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总体条件都比顾家，比顾子言要强。”
“景松是圈内非常大的公司了，而且，财力也雄厚，你要是能嫁入劳家，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老爷子很是认真地思索着。
宁以夏看着老爷子这么一翻推敲的模样，心里忽然仿佛就平静了下来，星眸里一片波澜不惊。
“爷爷有没有让他们放过我？”
宁以夏淡淡地问道。
老爷子顿时一怔，看向宁以夏。
令他不安的，不是宁以夏的问题，而是宁以夏的语气。
“我想您也是经历过来的人，应该明白，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应该就是冲着我的。林沫沫看都不看，就确定里面的人，是我。那么，如果真的是我，您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是你，只是……”
老爷子有些无言以对。
宁以夏嘴角勾过一道淡漠的微笑，“好了，爷爷。所幸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宁家需要这种卑劣下流的手段来维持，我想，不论是宁家还是海晟，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样的家庭，您就算是去见了先祖，您也会脸上无光的。”
宁以夏的话，成功地让老爷子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况且，奶奶她自己是信佛的，佛会渡这样的人吗？”
“以夏，爷爷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年，你过得非常辛苦，爷爷也想让你回海晟，把海晟交给你，可是，你奶奶那么强势的一个人，你父亲又懦弱还整天不成事，爷爷也有爷爷的难处……”
“不必，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得到宁家什么，又或者得到海晟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我母亲的，我的，可是，你们非但不还，还想从我身上压榨最后一滴血。我很失望，我以为您会跟他们不一样，可是刚才，您似乎也很满意劳家的背景。”
老爷子脸色苍白，有些语塞。
“就没考虑过，我是不是愿意的。就像当初把我塞给顾家一样，我跟顾子言原本也没有什么感情，正因为你们把我绑在他这条船上，令我不得不为他去拼打，去奋斗……”
“甚至，从小，您就教我什么责任义务，教我坚强面对一切，勇于承担……你们想把我培养成坚韧锋利的剑，让这把剑成为宁家开疆辟土的武器，以后还想把这把剑教到你们一心保护的珍宝林沫沫的手里……”
“从小到大，林沫沫就是生长在你们保护的羽翼之下，她能撒娇，能任性，而我，作为你们手里的剑，就只能作为你们谋利的工具，你们指哪，我就得打哪……”
“为什么？为什么我被你们强行安排这样的命运？为什么我就必须为了你们的利益牺牲？”
宁以夏冷冷地质问。
老爷子浑身僵硬，脸色惨白难看，有些气急地剧烈咳嗽起来。
宁以夏此刻忽然看到自己心上那千疮百孔的伤口……
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