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大角斗场,当地人喜观勇士以命相斗,或捉对厮杀,或结对而斗,又和猛兽相搏。数万人齐观,由尊贵者供给饮食,可连观数日。”
一路上,有霍利讲着远方的见闻,朱擘不觉得无聊。
“如能得胜,金银,美人,权势,可谓应有尽有,故国中之人,多以角斗为业。”
当然,有些事情他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免有夸大的成分。
“此地有类华夏,民皆以武为业,不知如何去得?”
平时喜欢舞枪弄棒的朱擘,对角斗和有角斗场的地方很有兴趣。
贾元上前解释道。
“他说的,应是大秦国,距中原足有万里之遥,只听说汉时,朝廷派使者向西寻觅,未能抵达。”
走完这一路的霍利很乐观,鼓励起朱擘。
“虽是相距万里,只要向西迈出一步,慢慢走,总会走到的。”
贾元知道年轻的朱擘平时就不安分,要是他突发奇想,往西去找所谓大秦国,自己没法跟朱拯交待。
“少听些虚妄之言,以务实为先!”
而且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大秦国,认为是某个编撰出的传说而已。
“嗯……”
朱擘很想亲眼看看,霍利口中的城市。
只是他正在坐在昏暗的船舱里,向东前进。
“前方有水寨!”
听见随从呼唤,贾元赶快钻出船舱。
“这是要到盱眙了,加紧戒备!”
盱眙县为临淮郡治所,是淮河上的重镇,也是南北对峙的前线。
因为这个原因,附近不太可能出现盗匪的乱军。
如果遇到南边的晋军,贾元怀里揣着北府军令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贾元担心的是北边。
盱眙地势北高南低,这条走私船的伪装,在平原上,距离稍远便看不出破绽。
一旦有人站在高处观察,就难以藏匿。
现在是冬天,闲来无事,四处劫掠的游牧部族,是最大的威胁。
他们有一种特殊的方式,能够劫持水面上的船只。
深知其中凶险的贾元,握紧了手里的大刀,紧盯着江北。
随从们也到处张望,生怕突生意外。
只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船只划过水面发出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贾元眼见水寨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安稳了几分。
“小子,看好他,别让他乱动乱叫!”
刚进到船舱叮嘱完朱擘,他的身后立刻传来了最糟糕的消息。
“北边,四百余骑,正朝此处疾驰而来!”
“快,打满左舵,帆向东南!”
贾元一声令下,舵工用尽全力,让船只向南岸靠拢。
随从们,配合默契地拉动风帆。
贾元冲出船舱,趴在船舷处,观察起水线。
这种用来走私的内河平底船,速度极快,却是牺牲了船身强度。
一旦撞到岸边,船底就可能破裂。
就算运气不错,船只是搁浅到岸边。
有过这样经历的贾元非常清楚。
指望水寨里的舟师出来救援是不太可能。
只能抛下船只和货物登岸。
以前贾元就是这样逃得一命的。
现在,指望这一趟走私能翻身的贾元,要竭力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算是马蹄踏进河水,碰撞到石头发出的沉闷声响已经到了耳边。
他仍然趴在船舷上。
“船舵回正,帆转正东!”
贾元的号令刚刚下达。
一阵尖锐而悠长的啸声,几乎要盖住他的声音。
一支响箭飞来,落在贾元的脚边。
骨制的箭簇,穿透力有限,刚一接触甲板,就被弹开了。
可是贾元知道,射出会发出这种刺耳尖啸的箭矢,之后会发生什么。
“避箭!避箭!”
他叫喊着,同时一个俯身横滚,靠到左舷上。
随从们也有样学样,趴下身子,靠紧船舷。
无数箭矢,随着密集而急促的嗖嗖声交织成的一片声浪,在空中相互交织、碰撞,如同骤雨般倾泻而下。
箭矢落下,甲板立刻变为一层黑色。
躲在船舱里的霍利,听见响箭发出的尖啸声,又看到一地的箭矢,趴在地上往外挪动。
见他往外爬去,朱擘一把将他按住。
“别乱动!”
“我去看看,也许能帮到你们。”
出于一路上的交流,朱擘放松了对霍利的戒备,让他去看看。
又是一阵箭雨落下。
两轮箭,然后抛出铁钩,驱马拖船。
“小心,准备砍绳!”
如他所料,十余把铁钩,立时勾住船舷。
只是他没料到,一只铁钩正好刺入在他的右肩上。
北岸,连接铁钩的绳索被绑在马鞍上,马匹正在前后相连,排成队形,。
随着一声声鞭响,整艘船被拉动,开始朝北岸移动。
贾元清楚的知道,一旦这四百多匹马,排好队形,转眼间就能将这艘船拖上岸。
他顾不上肩膀上的剧痛,喊道。
“快,砍绳索!”
随从们挥起大刀,朝着绳索,一刀刀砍下。
只是这些绳索由煮过的牛皮盘结而成,又加以骨胶,异常坚韧。
就算是大刀近乎疯狂地砍在上面,最多只能留下一点点划痕。
霍利为了看清箭矢的样子,完全爬出了船舱。
箭尾上是三根鹰翼上的飞羽,箭杆通体漆黑,精铁制成的箭簇。
还有那根骨制的响箭。
霍利已经知道该怎么解救这艘船了。
只是贾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正用左手在拼命砍着绳索,就看见蒙着面的霍利,爬出了船舱。
“小子,拦着他!”
朱擘听到贾元的命令,正要拉他回来。
霍利扯掉遮面巾,开始喊叫起来。
他说的是胡语,其他人听不懂,他在喊什么!
“让他闭嘴!”
听到命令的朱擘提着刀,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