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被杨行秋的一句话,带入到回忆之中。
“刘寄奴,哪里去?”
刚迈出家门的刘裕被一大群人堵在了家门口。
刘裕认出是,是在京口开赌坊的刁逵,前几天还借给自己三万钱。
除了织席贩屦,刘裕还常在赌场里一掷千金。
既为贴补家用,也是在幻想一夜暴富。
只是,他运气不好,几下就输了个精光。
为了翻本,向刁逵借了三万钱。
可能是时运不至,又或者是十赌九骗。
总之,签好契约,走出赌坊后。
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的刘裕,才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赌博是充满祸水的深渊!”
三万钱,是家境贫寒的刘裕根本不敢想象的数字。
不过,债主已经带人上门,他也得应付过去才是。
“小人正要寻几个铜钱还债。”
“一双草鞋不过五文钱,还利钱尚且不足!”
刁逵的话打破了刘裕的幻想。
凭他的家业和收入,还上赌债确实有点困难。
借给他钱的刁逵,自然也没指望他能还钱。
刘裕嗜赌成性,输得是倾家荡产,穷得是荡气回肠。
刁逵看中的是,刘裕刚过门的妻子——臧爱亲。
“你小子,好福气,臧俊也是昏了头,做主把女儿嫁给你,还说什么,相人多矣,无如寄奴,奇女当与贵人。”
刁逵觉得这么个美人,嫁给刘裕,属实可惜,决定拿她抵债。
刘裕当然不肯,上前阻拦刁逵,拉扯之中,将刁逵推倒在地。
“好小子,倒有把力气!”
在被家奴搀扶起来后,刁逵的耐心彻底耗尽,指挥着家奴上前。
“给我好好招呼着!”
几十个家奴一拥而上,手持长棍殴打着刘裕。
刁逵一脸淫笑的推开了远门。
刘裕怒火中烧,劈手抢过一根长棍,挑翻几人,就要冲入院中。
就在刘裕刚推开院门的瞬间,一个绳圈直接将他套住。
“把他制住,休坏了好事。”
抛出绳套的是刁畅,他将麻绳交给家奴后,又接过长棍上前殴打起刘裕。
“此等轻狡之徒,哪里像汉室贵胄,倒像一条死狗!”
这阵喧闹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本就狭窄的道路此时水泄不通。
“他就是刘裕吧!怎么又被打了?”
“听说是欠了刁逵三万钱赌债。”
“一生下来,娘就让他方死了!”
“当时不死,也得被他气死!”
“不知谁家的姑娘嫁给了他,真是祖宗不佑!”
围观的人都是和刘裕一样。
家境贫寒,生活艰辛。
看刘裕被债主追打,调侃他的不幸,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刘寄奴,刘寄奴,生来好樗蒲。”
“家中无积谷,债主又拦路。”
就连周围的稚童也唱出歌谣嘲笑他。
比起殴打和嘲笑,臧爱亲绝望的哭喊,更让刘裕痛心。
爱莫能助的刘裕只好双手抱头,两臂护胁,蜷成一团,任由棍棒无情地打在他身上。
坚强的意志让他承受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无计可施下,刘裕只好心中乞求着祖先的庇佑。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刘裕,若能渡过此劫,苟全性命。日后成就大业,当复刘氏宗祀,告慰先祖之灵!”
不知是他命不该绝,还是真有祖先庇佑。
刘裕的救星和贵人总算赶到了。
“闪开!闪开!”
围观人群的身后,王谧正率领着军士,驱赶起围观的百姓。
“官兵来了!”
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留下刁畅和王谧对峙。
“府中正筹划军机大事,为何迟迟不到?”
刁逵和兄弟们开赌场,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碰这个霉头。
平时从来不去军府议事的刁氏兄弟,知道王谧是来救刘裕的。
刁逵听见王谧来寻,出了门解释说。
“此轻狡之徒,欠债三万钱,今日特来讨债!”
王谧不屑地冷哼一声。
“此等小事,何必大费周章,二位请回,稍后差人,送至贵府。”
刁畅还想跟王谧要利钱,刁逵却将他拉住。
“此事何必劳烦尊驾,我等自去取来便可!”
这时的琅琊王氏虽不似当年权势熏天,也不是刁家可以招惹的。
刁逵从刘裕身边走过,瞥了一眼被打了个半死的刘裕。
把人搞到家破人亡,这种事刁逵之前干过不少,将来也不会少干。
借此欣赏被害人的惨状,是他的一大乐趣。
只是这次,他反倒被刘裕弄得心神不宁。
死里逃生的刘裕,眼露凶光,直勾勾地看着刁逵。
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刁逵带人匆匆离去。
“初,高祖家贫,尝负刁逵社钱三万,经时无以还。逵执录甚严,王谧以钱代还,由是得释。”
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西中郎将、豫州刺史刁逵将会回想起,他带人去找刘裕讨债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及高祖诛桓玄,逵弃城而走,为下人所执,以嫌故先诛,斩于石头。子侄无少长皆死,刁氏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