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恭送将军!”
杨行秋听见谢玄准备离去,带着王贤相送。
谢玄从马鞍下摸出个物件,递到牵马小将的手中,交代了几句后便纵马离去。
“将军深感阁下之义,此物可避毒瘴,特此相赠。”
杨行秋双手接过,接触到了光滑的面料和繁丽的花纹。
是个香囊。
“替草民转告将军,在下亦当不负所托。”
小将转身离去,找到葛岑,
“将军有令,别部司马葛岑,处事失当,以致失却辎重。
本应枭首示众,念其破贼有功,现免去军职,于村中筹措军粮,寻回辎重,将功补过。”
没能找回粮草,还能保住性命,葛岑喜出望外,叩首谢恩。
“谢将军不杀之恩。”
看着小将离去,葛岑抽出刀来,又威胁起那几名俘虏。
“说,辎重让你们运到哪里去了!”
俘虏们刚要张嘴说话,一阵猛烈的咳嗽把石灰喷到了葛岑脸上。
葛岑咳嗽了几声后,突然愣住。
“是他!是他!”
那名俘虏又开始指着杨行秋大喊大叫。
联系起前因后果,葛岑想明白了,提刀向杨行秋走去。
“是你劫走了辎重!”
看着用刀指向自己的葛岑,杨行秋坦然说道,
“正是在下所为!”
葛岑找到了真凶,快步赶上。
啪!啪!
杨行秋拍了两下手,身边突然冲出两道身影。
曹羽挥出长鞭打落了葛岑手中的大刀,牛尚直接将他扑倒。
葛岑手中火把落地,刚好照亮了牛尚的面部。
葛岑想起来抓回来的逃兵,说出两个为首之人的特征。
一个用鞭子,还有一个黑面带刀疤的。
“就是你们,来人,来人!”
葛岑大声叫喊,试图引起还没走远的北府兵注意。
牛尚的一记肘击,让他安静下来。
地上的石灰遇到雨雪开始发热,升起阵阵水雾。
这样雾气蒙蒙的环境,加上经历了太多事情,杨行秋感觉疲倦,对牛尚说道,
“先押下几人,让庄户们各自安歇,天明后再议!”
说完,杨行秋带着王贤往客房走。
王贤有些担心,提醒道,
“尊师,倘若大军去而复返,岂不……”
杨行秋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担心。
自己的小伎俩,从北府兵进庄那刻就已经被拆穿了。
连葛岑都瞒不过的把戏,怎么可能骗过谥号“献武”,配享武庙的谢玄呢?
谢玄离开牛家庄后,扯下遮面巾,递给了牵马小将。
牵马小将接过遮面巾,借机问道。
“将军,此地甚是可疑!一路上未见异常,何来瘟疫,溃军?”
竟有如此见地,难怪两位叔父皆称其为可用之人。
谢玄心想,正是用人之际,不妨再做观察,以观其心。
谢玄没有说话,行至山崖边,手指崖底。
行军的火光照射下,低头看去,山崖下,一片惨白。
“将军,崖下约有四千具尸骸,身形高大,多为利器所害,皆不着寸缕。”
这么多男子,应该是葛岑提到的溃军,怎么会被杀呢?他们带着的粮草和甲胄军械又到那里去了。
那名小将稍作思考,对谢玄说。
“溃军行至此地,甲胄器械,均被夺取,山中并无旁人,定是先前所到村落所为。想必所劫之物,当在村中。”
谢玄听到后,微微颔首,对着小将说道。
“擢刘裕为骁骑尉,领葛岑所部五千人马。”
听到了升任消息的刘裕,跪地谢恩。
“归入骁骑将军孙无终麾下。”
刘裕听见谢玄的命令,心里有些失落,又牵起缰绳,陪着谢玄回了寿阳城。
杨行秋回到客房,在一片漆黑中摸出了火炉,搬到院子。
王贤拿来煤炭和柴火,准备生炉子取暖。
火焰慢慢升起,照亮了原本漆黑的院落。
放松下来的杨行秋这才注意到,八口大箱子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
曹瑛的事还没完全解决,谢玄又突然到访。
比起曹硕的威逼利诱,谢玄的绵里藏针更让他头痛。
杨行秋摘下挂在腰间的香囊,借着火焰的光亮仔细端详起来。
是紫罗香囊吗?
《晋书》记载。
玄少好佩紫罗香囊,垂覆手。安患之,而不欲伤其意,因戏赌取,即焚之,于此遂止。
谢玄年轻的时候喜欢佩戴紫罗香囊和汗巾,谢安担心他成为纨绔子弟,不堪大任,又不想让他难过,所以用打赌的方式赢来这些物品,直接烧了,谢安改掉了这个习惯。
现在他把这个东西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
两晋时地方政府机构是州、郡、县三级制度,州设刺史,郡设太守,县设令长。
南逃之人多相聚而居,为保持籍贯,巩固政权,缓和士族的矛盾,东晋朝廷因而设置侨州、侨郡、侨县。
刚刚夺回的寿阳,就是侨置豫州的睢阳治所,豫州人口大量迁移至此。
和由青、徐、兖三州流民组建的北府兵类似,由豫州流民组建的西府兵,是谯国桓氏的部曲。豫州刺史正是桓伊。
谢玄没有当场发难,直接拆穿自己的诡计,是因为东晋的权力架构,让世家门阀选择和地方豪强合作。
在“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封建社会,远离行政中心的偏远地区,由于信息不通畅成为权力的真空地带。
特别是在东晋这个人口大量南逃的时代,大量难民逃到偏远地区,依附于豪强地主。
从历史上看,淝水之战后,陈郡谢氏主动缓和与谯国桓氏的紧张关系。
谢玄为了将来的北伐,回避争执也在情理之中。
杨行秋猜测出了背后的原因,想来想去只有四个字。
“统战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