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哲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不是在医院，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绝对一拳头砸在周海川的脸上。
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林一哲看着他，冷笑着：“你就不怕，一分钱也拿不到？”
周海川梗梗着脖子：“有种你就弄死老子，看看我闺女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你来啊，你来啊！”
周海川朝着林一哲，越凑越近，就在他就差快把脸送到林一哲面前的时候，病房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周希然躺在病床上，不久之前，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死是什么感觉呢？
就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一切的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但她不一样，她置身于黑暗之中，像是从高处跌入水中，连点光亮都看不见，有的只有冰冷，刺骨的冰冷。
“周海川，你走吧……”
周希然支撑着身体，忍着疼痛，半晌，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周海川呆住了，他算准了自己这个女儿心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看向自己，眼神中万分冰冷的女孩，让他有一种莫名的陌生。
就好像，她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周希然一样。
“闺女，我可是你爹……”
“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不是还没嫁人呢，凭什么让我和你断绝关系。”
周希然冰冷的看着他：“那好，麻烦你交上我这次手术全部的医药费，只要你交的上，你就还是我爹，我也还是你女儿。”
周海川语塞了，他交个屁的手术费，他有个屁的钱啊！
他要是有钱，至于为了五万块钱跑到上京市来……
周海川咬紧牙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林一哲深吸了一口气，让范远把早就准备好的声明书拿了出来，这是他在来上京市之前，就让范远准备好的。
“再给你五万块钱，签了！”
“你可以选择不签，这次手术的四十万，以及后续的治疗费用，就由你来支付了。”
周海川呆呆的看着，他身子有些颤抖，想要抽烟，却又不敢，他站在病房门前，踌躇了不知道多久。
这个四十余岁的男人，眼睛才终于红了起来。
“闺女……”
“真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我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都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能给我养老了！”
“爸还指望你，嫁了人，能给我一笔彩礼……”
周海川话没说完，周希然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签，或者拿钱，你可以选一个。”
“为了这条命，我欠了几十万的债，后半辈子，都要还债了。”
“恐怕是帮不到你了……”
周海川看了林一哲一眼，如果真是周希然说的这样，那别说彩礼了，就是结三次婚，恐怕都还不清债。
周海川沉默着，接过声明书和笔，在上面签了字。
签完字，他掉头就走，走出几步，回过头来：“说好了，十万块钱，回江城市就给我！”
林一哲点了点头，就看着周海川离开了医院。
一旁的于凤早已泣不成声：“希然，希然……”
周希然深吸了一口气，连身子都在颤抖：“妈，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签了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我不会再拖累你，耽误你的后半生……”
“你就当我死了吧。”
于凤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孩子，妈也想救你，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钱！”
“我也要生活，我也要活下去……”
周希然一言不发，于凤旁边的中年男人，接过声明书，递给她：“签了吧，签了咱们就回家。”
于凤颤抖着，接过笔，在上面签了于凤两个字。
范远把钱塞给男人，眼前的这一出闹剧，该结束了……
“哲哥，我带他们先住下，明天带他们回江城市。”
林一哲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两张声明书，屋里屋外，因为于凤和周海川，聚集了不少人。
林一哲眉头蹙起：“都散了吧，没热闹看了。”
他话说完，不少人说着话，离开了走廊，林一哲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周希然，周希然也看着他。
只是此刻的周希然，早已不复往日的容颜，消瘦的脸上，和化疗早已掉光的头发，此刻看着他，连眼神都有些木讷。
似乎那个蹦蹦跳跳，骑着车跟在他身后的姑娘，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周希然红着眼睛，强忍着笑道：“丑吗？”
林一哲摇了摇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朝着周希然走去，坐在她的病床旁。
六年后，那个深秋，周希然就是这样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
跟他说，林一哲，你知道吗，我暗恋了你六年……
周希然笑着：“你还没回答我，丑吗？”
林一哲擦掉眼泪：“不丑。”
周希然眼中似乎恢复了几分神采：“怎么可能不丑呢，瘦成这个样子，连头发都掉光了，你肯定是骗我！”
“说实话，丑不丑！”
林一哲想了想，点了点头：“丑！”
周希然嗤笑一声：“好啊，林一哲，这么长时间没见，刚见面，你就说我丑！”
周希然一拳头要怼到他身上，却被林一哲接住了。
他握着周希然的手，有些委屈：“不是答应我，不要不辞而别？”
“为什么要骗我？”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找不到你，万一，你回不来了呢？”
周希然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笑着，默不作声。
林一哲还是抬着头，他的确不明白，周希然说她离开，是因为上京大学给她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她要去追寻自己的理想。
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要来上京医院接受治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希然才吐出两个字：“笨蛋！”
林一哲呆呆的看着周希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骂自己。
周希然道：“你忘了吗，是你先食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