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然的眼中没有半分惊喜，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能准确的算出每道题的分数，745这个分数，当高考结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身体不好，要住院静养……”
“如果没什么事，您两位可以离开了。”
“我要休息了。”
周希然看着曹盼和董慕青下了逐客令。
董慕青正要发作，曹盼却拦住了她：“周同学，我们无意打扰，只是希望你能配合采访。”
“毕竟我们也要回去交差。”
“如果你能配合，做一个简短采访，我们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很短，三分钟就可以，你看行吗？”
周希然看了看病房里，在这里，肯定不行。
“跟我出来吧……”
她朝着外面走去，曹盼松了口气，叫上董慕青，拿上摄像机，跟在周希然身后。
周希然下了楼，走出医院，坐在路边的花坛中，她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能暴露自己位置的东西。
“可以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了。”
曹盼将摄像机架起，旁边的董慕青虽然不满，却还是保持着专业素养：“周同学，首先祝贺你取得745分的好成绩，请问此时此刻，你最想报考的，是那所学校呢？”
周希然微微一怔，她张了张嘴，春城大学差点脱口而出，话出口的瞬间，却又改成了：“上京大学。”
董慕青道：“为什么会选择上京大学呢？”
周希然沉默着，她看着镜头，董慕青一阵无语，这是她采访过最不配合的对象，平常只要摆出自己主持人的身份，说要采访，谁不是生怕自己不上镜，还要求多拍几次。
反倒是到了周希然这，问一个问题沉默一会，问一个问题沉默一会。
曹盼苦笑道：“周同学，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吧，慕青，问个别的问题。”
董慕青丧气道：“曹姐，我是没法采访下去了，她根本不配合！”
曹盼叹了口气：“那这样吧，你去休息，我来采访，周同学，你不要紧张，我们就当随便说说，摄像机就开着，到时候那一段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删掉。”
周希然点了点头，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春城大学，她怎么会不想去呢？
可那是她梦而不可及的地方，如果手术成功，她一定会回到春城大学，如果手术失败，她去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上京大学也好，其它大学也罢，都一样，都没有林一哲……
曹盼也坐了下来，只不过她坐在了镜头外面，她想了想，开口道：“能先说说，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要在上京大学疗养吗？”
“其实我刚刚看了你的病历卡……”
“白血病是吗？”
周希然终于抬起头：“这跟你们的采访内容，应该没有关系，但这是我的隐私，我希望你们不要报导出去。”
曹盼关上了摄像机：“没有问题，现在我们就是单纯坐下来说说话。”
“你家里人呢？”
周希然面色平静：“分开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吧。”
曹盼蹙起眉头：“那你目前的治疗，需要多少钱，经济上有没有困难，如果有困难，我们可以帮忙募捐。”
周希然摇了摇头：“没有困难。”
“我……借到了钱。”
曹盼微微一怔：“借到？”
治疗白血病需要的钱，对于高中刚刚毕业的周希然来说，应该是一笔天文数字。
怎么会有人借给她？
“是你的亲属吗？”
周希然再次：“不是……他是我的同学……”
“如果我能活下来，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
曹盼有些明白了，这个同学，可能和周希然之间，有比亲情更深的羁绊。
“那他为什么，没有陪在你身边？”
曹盼不太明白，周希然喜欢他，周希然口中的同学为了周希然，更是不惜掏出这么一大笔钱，为她治病。
可她在上京医院等了这么久，只等到周希然孤身一人。
周希然吐出一口气：“骨髓移植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即便移植成功，也有复发的风险。”
“说白了，我往后数十年，就像是一根要断线的风筝，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可以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他很优秀，或许以后，你们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周希然笑了，这是从她接受采访到现在，第一次笑。
曹盼也愣住了，眼前的女孩，这种豁达，她平生罕见。
“这些，他知道吗？”
曹盼询问着。
周希然摇了摇头：“不知道……”
曹盼明白了，为什么周希然拒人之千里之外，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周希然一个人待在医院里，靠在病床旁。
高考状元，745分的成绩，如此璀璨的人生，她只有十八岁，却要独自一人直面死亡！
曹盼鼻子一酸，她已经无法再问下去。
“我希望，你能接受这次采访。”
“我们的采访视频，会在电视台留档，十年，甚至二十年。”
“这次采访本身并不重要，但我希望，能为你留下点什么，你放心，我们不会透露任何隐私，就像普通采访一样……”
周希然点了点头，她看着曹盼打开摄像机，重新开始了采访。
风从镜头前刮过，带起她的几缕发丝，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从何而去。
采访很顺利，周希然静静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曹盼跟她握了握手：“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我相信，你一定能活下去！”
“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留念的人……”
曹盼摸了摸周希然的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收拾起拍摄器材，带上董慕青，离开了上京医院。
周希然蜷缩着，坐在椅子上，只是觉得，好冷啊。
……
上京市，宾馆里，林一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种重压下的突然释放，让他一连睡了十几个小时。
也不知道范远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找到周希然。
他随手打开了电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他拿起牙刷，给自己挤上牙膏，刷了个牙，水声稀稀拉拉，电视里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结束了六月的高考，今年各地的高考成绩，也已经纷纷出炉。”
“今天下午，我们有幸采访了J省的文理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