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催人入眠。
成煜熄灭了烛火屈膝坐在帷帐内,等候某个人的到来。可直到双脚麻木窗边一直没有动静。
‘下雨应该就不会来了吧’
“呵~”
想到这里,成煜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麽样还真像是等待情郎的闺中女子。
“在笑什么?”燕星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黑暗中响起,喑哑低沉。
随即一个带着冷意的身影窜入了帷帐内。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成煜诧异的问。
“若是连你都能发现,那些细作岂不早都发现了?”燕星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说话间成煜手中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意,不禁皱眉:“你身上都淋湿了不冷吗?”
“不碍事,昨日与你说的事烨夫人是何想法?”燕星似是全然不在意身上湿凉的不适感,急切的问道。
“可我在意!我那有干净的里衣,你先换上,不然被褥要被你弄湿了”成煜说着抬手在漆黑中指了指楠木衣箱的位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燕星说完一个闪身跳下床,精准的走到衣箱跟前,里面只有一套黑色里衣。
燕星快速脱下自己潮湿的衣物换上,旋即再次进入帷帐内。
“公子,衣物可还合身?”成煜突然莫名其妙的问。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与刚刚的清冷判若两人,倒是有些像那次酒醉时撒娇呢喃的语气。
“嗯?”燕星一瞬的失神竟没听清成煜所问的内容。
“公子,你连日潜入我房中,除了那件事就没有别的所图吗?”黑暗中成煜摸索着牵住了燕星的手,温柔的寸寸抚摸起来。
“那你觉得我所图是什么?”燕星不自觉的沉在对方的温柔中。
“也许~~~~是因为不可告人的秘密~~!!”成煜忽然话锋一转,从枕下取出一把匕首抵在燕星脖颈上。
“你就是那夜王宫祭祀绑住我的人!!!”成煜愤愤说着手中的匕首加重了几分力道,刚刚他摸到了对方手指上的疤痕,明显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黑暗中他并看不到,燕星的脖颈已经被划出一道血痕。
“是我,不过我没有半分害你的意思,你想想若不是那日你的手被绑着,怎么可能脱的了嫌疑?”
“你的武艺高强,黑夜中可清晰视物,那种情形下想要杀一个人太容易了”
成煜抵在对方脖颈上的匕首力道又加深了几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我为什么当时不直接也杀了你,还如此辛苦冒着雨来做戏?”
燕星似乎并不在意脖子上的伤口,说话间竟又凑近对方几分:
“况且,你不会真的觉得一把匕首就能将我怎么样吧?”
话音落,成煜只觉得肩上一麻,双手顿时失去了力道,匕首也掉落在了床褥上。
“既然是想帮我,那你~~” 成煜想说为什么还要做那些轻薄的行为,可他堂堂一个男儿,这话却委实说不出口。
似乎被对方的窘态取悦到了,燕星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情不自禁而已”
成煜气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可他又无法真的像女儿家般骂一句无耻下流。
可心中愤懑不能就这么算了,忽地抬起脚猛朝着对方踹去。
然而计划再次落空,抬起的脚腕被燕星紧紧捏住,不上不下,姿势难受至极。
“我若想害你,机会真的太多了,比如这次被绑的事情,命手下给箭上淬上剧毒而不只是麻痹身体的毒,比如对外宣称你与芮茹王情投意合,两人媾和被我撞破
再比如,你堂堂禛国皇子男扮女装的事~~~~~”
燕星的话像一道炸雷在成煜的脑中炸裂开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一时竟也忘记挣扎。
“抱歉,在王宫那次我就发现了”
燕星恶趣味的竟故意扯着对方的脚踝放在自己肩膀上。
“那~~在不夜宫的时候为什么不拆穿我?”成煜试图往回收了收腿,却纹丝不动。
“你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命”这句话燕星说的极其温柔,嗓音低沉,仿佛情人间的低语。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放开!”
‘知道我是男儿身还故意这般轻薄,分明是在羞辱我!’
成煜愤恨的抬起另一条腿狠狠朝着燕星踹去。
不知真是没有防备还是故意放水,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燕星身上。
听到对方发出的闷哼,成煜心中却陡然生出一丝歉意,脚上的力道往回收了收。
“那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让你抓一个我的把柄。”燕星另一只手放在踢中自己的脚上来回摩挲:
“我有断袖之好”
又是一个炸雷
静····死一般寂静~~~
倏的,成煜仿佛像是沾上什么毒物一般,拼命的蹬着两脚试图远离对方的触碰。
“嗤~”燕星轻笑,两手一摊松开对方的双脚。
“水榭后东边的第三间房,上次说事自有人跟你谈”成煜偏过头不去看燕星,再次恢复到初见时的拒人千里。
燕星莫名的心头生出一股失落,却也没再言语,将自己的潮湿的衣物拿起推开窗,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黑夜中。
确定对方真的离去后,成煜一下累的四仰八叉的滩倒在了床上。
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康复,刚刚一直绷着精神与燕星周旋,此时元气泄尽困意上涌竟全然无视了被褥上沾染的潮湿,沉沉睡去。
翌日
质馆传出讣告,玉公主病逝
黎王赐了金丝楠木棺与几箱陪葬饰品命大监带人送去了质馆。
大监指挥一众内侍帮着将‘尸身’小殓,搭设好灵棚后,才回宫复命。
在大监走后不久,袁骋拿了些银两赏给了其余的内侍,将大半人遣下去休息。自己则与质馆内的几个杂役一同将棺盖封上。
因为是收养的义女也不必带回禛国下葬,遂既停棺三日后在城外找个一处风水地下葬。
是夜,墓地
朗月被浓重的云层遮住,只露出一团朦胧的白光,微弱的就如底层人的希望。夜风穿过山间低谷带着寒意拂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声响,配合着猫头鹰孤独悲凉的叫声,阴森又诡异。
这时两道矫健的黑影从远处的林中穿梭而来,迅速的宛如山鬼。
很快两道身影便到了墓地跟前,其中一人蹲下身在墓地周围的新鲜的泥土。半响后起身取下面罩:
“没有人再来过,开始吧”
另一人点了点头也取下面罩。
来的两人正是袁骋和燕星,没有再多耽搁,两人快速开始掘土。
忽地,一支羽箭飞来,端端插在两人中间
“再动,下一箭就射中你俩的脑袋!!”一道阴寒冰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袁骋与燕星两人站直了身子缓缓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眉目英挺的男子,骑着一匹皮毛发亮的黑马从树林深处走来。
“你们是谁派来的,掘玉公主的坟墓想做什么?”
燕星略微诧异的看着马背上拿着弓箭对着自己的云逍,不解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世他与云逍不曾见过面,对方自然不认识他,可上一世他对这张脸可谓是记忆深刻。
燕星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袖袍内的袖箭,时刻准备蓄势待发。
“说话!再不说就不用说了”云逍跳下马一步步靠近两人,手上长弓已经拉满,力道肉眼可见。
“我们只是听闻公主陪葬品众多,来开开眼界”袁骋解释道。
“盗墓的?”
云逍耸了耸鼻子不屑揶揄:“你们身上可没有盗墓贼的土腥气”
“第一次见财起意而已”燕星淡淡开口。
“哼~既然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云逍说着手中的弓弦作势要放。
同时燕星的手臂微微抬起,藏在手臂内测淬了毒的袖箭对准了云逍。
忽然,已经裸露在外的雕花砖石构造的弧形主墓室内传来了低沉的敲击声,伴随着闷闷的叫喊。
“玉公主,你还活着?”云逍一下扔掉了弓箭三步并作一步跑到墓室前兴奋的叫喊道。
见状,袁骋也收起戒备急忙上前撬墓室上的砖石。燕星迟疑片刻后收起袖箭跟着两外两人一齐动手。
不多时墓室被撬开一个大豁口,云逍率先跳了进去。听着里面已经逐渐微弱的敲击声,一掌就将石砌棺椁盖掀飞,露出里面楠木棺材。
“别动,那上面做了手脚,我来!” 袁骋出声阻止就要打开棺材盖的云逍。
云逍将信将疑的让开身子
只见袁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顺着棺盖一圈划过,遂既微微用力往后一推,随着棺盖移动露出了里面身着殓服的成煜。
“再晚一会儿,我就要闷死了”成煜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真的没死!!”云逍猛地扑到棺材旁,刚想捏成煜的脸,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又改成了轻抚。
感受到对方脸颊上温度,云逍终于确信,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我的夫人是受长生天保佑的”
他的话音落其余三人脸色都变了变
“公主,先将这个吃了恢复些体力”此时燕星从墓室的豁口进来,手中拿着一枚药丸。
“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了玉公主,以后可以唤我清川”成煜罕见的笑了笑说道。
‘真是塞文失马,终于可以不用再装扮成女子,虽然还是不能用自己的名,但至少以后也可叫回自己的字,真好’
袁骋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成煜灿然的笑容,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清川,好啊,跟云逍更相配了,一条河一朵云,两个都是自由再在”云逍开心的笑着自顾自的说道。
成煜脸色一沉看向对方:“你怎么在这?”
云逍挠头憨憨一笑,刚想要说什么,却被燕星打断了。
“这里还不是很安全,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来,我扶着你出来,小心点”云逍很有风度的将手伸进棺内。
成煜淡淡撇了眼对方的大手却并没有扶上去,单手扶着棺盖一跃跳了出来。
云逍伸在半空的手尴尬的兀自摩挲了两下,却也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浓的看着对方背影。
出墓室的时候,云逍忽然对着前面的燕星莫名奇妙的说了句:“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