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小琴的开口在唐晚吟的意料之中。
毕竟，如果不是真的要弯下脊梁求人的话，以屈小琴的性子，就算是唐晚吟今天家财万贯了，屈小琴也不会对她露出什么亲昵的态度来。
从这点上来说，唐晚吟还是很佩服屈小琴的。
这些年她考上大学，留在沪市，后来又升官儿，一路上遇到的人，从当年在盘溪村的朋友村邻，到后来的大学同学，单位上的同事，邻居……甚至包括原身曾经在陶营的同学朋友亲戚熟人。
说真的，来找她帮忙的人不少。
这会儿的人们都有种误解，觉得好像只要是进了机关单位的，那都是官儿，那都可以“办事儿”。
所以，还真有不少人来找唐晚吟，觉得唐晚吟好歹是大学毕业分配的工作，那肯定是好单位，肯定认识很多人。
所以来找唐晚吟的人，那几乎是每个月都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更多。
连子硕都习惯了过年过节的时候要关紧门窗，营造出家里没人的样子来，只让家里的两个阿姨去接待外面的客人，不许让到家里来。
不然，就真有人趁着过年过节的时候送礼。
收了东西不能不办事儿，但办了事儿，那说不定自己就要出事儿。
所以唐晚吟对这种事情也很头疼，拒绝过无数次，想过无数种办法来回避。
虽然目前来看是回避得比较成功的，但老实说，确实烦人。
然而，在这些烦人的人当中，竟然还真就没有屈小琴这么一号人。
不过，不包含屈小琴，不代表不包含唐卫东。
唐卫东这些年可没少找唐晚吟。
唐中薇他们都去沪市了，就留下唐卫东这么一个大哥在陶营，可想而知唐卫东那必定是找一切机会想要打入沪市大本营。
可惜都被唐晚吟严词拒绝了。
想都别想。
就在唐卫东这么恶心巴拉的时候，屈小琴还真没找过唐晚吟。
按说以唐卫东和屈小琴跟唐晚吟的关系，像唐卫东这样对着唐晚吟死缠烂打，让唐晚吟给他找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儿，才算是正常。
像屈小琴那样多年对唐晚吟，包括唐家其他兄弟姐妹都一样冷淡的，还真少见。
单单这点，唐晚吟还是挺佩服屈小琴的。
可惜天不随人愿，屈小琴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今却也要低下头弯下腰求她了。
屈小琴对着唐晚吟，艰难开口：“二妹，你有没有……有没有一千块钱？我想找你借钱。”
唐晚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她借钱做什么。
屈小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显得十分落魄：“我猜妈已经跟你说了我家的事儿吧？”
唐晚吟点点头：“是，说了，她那个人，那张嘴就没有能闭上的时候。”
屈小琴笑了笑：“是啊，她一直都那样，但其实……我现在竟然有点感谢她先说了，因为我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个人悲惨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表达欲的。
光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就已经耗费掉他们所有的力气了。
屈小琴说：“我哥还有两次手术要做，我爸现在在外面给人打零工……我心里不愿意让他出去，几十岁的人了，跟着别人在工地爬高爬低的，太危险……可是我没办法。”
屈小琴低了低头，不愿意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都是为了给我哥挣手术费，还有我妈……我妈身体不好，高血压，不能操劳，原本也是在工地上做的，但是晕倒了两次，别人不肯让她去了，她就街上捡废品卖。”
唐晚吟留意到屈小琴说的是捡废品——并没有用那种大部分人都会用的“捡破烂”来描述她妈妈在做的事儿。
屈小琴不是个刻薄的人。
她就是太心高气傲了。
屈小琴一直没抬头，所以说话的声音都好像闷在了胸腔里：“我嫂子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我哥，要是我哥从此……他们这个家也就不成了。”
唐晚吟静静听着屈小琴说完，才问她：“一千块只是手术费吧？那后面的理疗康复，还有一家人的生活费用，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屈小琴一愣，旋即摇头，嘴里呢喃道：“总会有办法的吧……我可以出去找工作，找人借钱……”
“所以你还要向今天这样再跟别人说同样的话，再经受一遍这样的事吗？”唐晚吟打断屈小琴。
屈小琴的脸色苍白，对于一个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来说，真的是莫大的痛苦和羞辱了。
屈小琴茫然无措又带着一丝紧张地看着唐晚吟，不知道唐晚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晚吟叹了口气：“你还是好好算算，前前后后一共需要多少钱，我帮你想办法，你也别再去找别人了。”
唐晚吟觉得自己有时候是真的心软，见不得人为难。
屈小琴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唐晚吟在说什么，顿时惊讶不已：“你……你愿意帮我？”
唐晚吟有些好笑：“你向我开口，难不成是冲着我不帮你才开口的？”
“当然不是！”屈小琴脱口而出。
“那不就是了，我愿意帮你。”唐晚吟说道。
其实出了她对屈小琴只有感情上的疏远，没有品行上的厌恶这一点，她本就会帮屈小琴。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隐藏的任务，这么多年一直在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