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住不下你了还是怎么的?要去住别人家!”
李芳梗着脖子道:“就是住不下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回,让你们说说我哥跟我嫂子,你们说了吗?你们有一点儿让我住下去的意思吗?”
李芳的爹妈很是愤怒:“有啥好说的!不就是个屋子的事儿吗?你嫂子要生娃了,本来就要地方大,好多养娃。”
“总想我们向着你哥你嫂子,那你哥你嫂子以后还要给我们养老,我们不向着他们,难道向着你啊!”
“让你住柴房怎么了?柴房还不是房?我们年轻的时候连柴房都没得住呢!漏雨漏风给你修补一下就行了,咋那么娇气还住不得你了?”
“我看你就是找的由头!不想给家里交钱罢了!上回找你拿工资,你那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叭叭叭的,忒能说了!”
说来说去,就是觉得李芳在家里受点儿委屈也正常。
被嫂子挤去柴房住也正常,横竖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当然了,嫁人之前,工资还得一分不留地给家里。
就因为这“离家出走”,真是太不懂事了。
唐晚吟听不下去,但又感觉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以至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她只能看向李芳,看李芳会怎么应对。
这会儿李芳倒是很争气——可能也不是争气,而是她性格就是这么执拗。
不管被爹妈骂成什么样子,也不理会他们的软磨硬泡。
反正就抱着唐晚吟家院子里的板栗树,不挪步。
“我就要住这里!我伙食费都给了,唐晚吟也不会给你们退的!”
唐晚吟:“……”
其实我可以退。
李芳的爹妈又气又恼:“你就瞎掰钱吧!能的你!过两天就给你说个婆家让你早点嫁出去!”
李芳回嘴:“我不会嫁的!要嫁你们嫁去!”
李芳爹妈气道:“老子/老娘给你定了亲,还由得你不嫁?做梦!”
说着,就气冲冲地走了。
李芳这才抱着树嚎啕大哭起来。
唐晚吟上前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别哭啦,你就住在我们家,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李芳哭道:“你不知道他们,他们说订亲,就肯定会去的。”
“他们干得出来!会卖了我的!”
李芳这么一个直楞傲慢的人,当众哭得稀里哗啦的。
唐晚吟叹口气,把李芳拉起来:“这事儿不着急,慢慢来,一点一点做工作。”
李芳站起来,梗着脖子,没说话。
唐晚吟这话有点太轻飘飘了。
李芳说:“你嫁的人不错,好歹你的婚事你自己做的主。”
她是真的羡慕唐晚吟。
村里人以前都说唐晚吟一个年纪轻轻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找了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头。
还是一拖三!
可谁能想到,那孟宇祁忒能赚钱了。
以前孟宇祁不常回来,大家也没什么感觉。
就觉得他们一家成分不好,被拉到天南海北各处去了。
可现在孟玉英回来了,孟宇祁的工作也调动回来了。
还都结了婚。
村头荒废的老孟家,现在变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聂源说要给村里拉电线,让大家凑钱,一家十块。
唐晚吟他们家一出就是一百块。
真是叫人嫉妒都嫉妒不来。
只盼着唐晚吟他们别反悔,早日把这电给通了。
李芳说:“要是有孟宇祁这样的,带几个娃我都要。”
唐晚吟:“……”
姑娘你这话真是说得我接不上茬。
孟玉英也是哭笑不得:“小祁就一个,别想了,你有自己的缘分在呢。”
李芳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不自在了起来。
唐晚吟拍拍她:“没事,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是想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李芳点点头。
唐晚吟说:“你先跟着吴老师学,争取早点儿成为正式老师。”
李芳也点点头。
“婚事先不着急,你要是有看上的,跟人商量商量,你爹娘也不会拦着的。要是没有,你爹娘逼你结婚的话,就去找妇女主任,找大队长。”
唐晚吟一项一项地跟李芳说。
李芳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活似唐晚吟的学生了。
孟玉英他们看到都忍不住笑。
这孩子,直愣愣的也怪可爱的。
李芳就这么在唐晚吟家住了起来。
她还挺那什么的。
唐晚吟家的伙食标准肯定是高于五毛钱一个人的,但是李芳还真就是那种看不出来道的人。
给了五毛钱,她就吃。
不见半点儿不好意思。
孔秋露私下拉着唐晚吟说:“我可算是见到脸皮比我还厚的人了。”
唐晚吟掐了孔秋露一把:“我觉得李芳这样挺好的,你看看你,天天算计着要公平,你不累我都累。”
孔秋露嘿嘿笑:“那是因为是你——公平的友情才能长久,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不想占你便宜。”
然后又说起来:“也是你这里自在,真成我半个娘家了,要是在戴彦亭家……别提了都!”
孔秋露这结婚这半年了,唐晚吟有些好奇:“关系还僵着?”
“没有”,孔秋露摇头,“也不算是僵着吧,就是觉得时间长了,大家的真面目都露出来了。”
“什么意思?”
“我公公瘫在床上,婆婆前两年也是病了一场,所以他们两个基本干不了什么活,我婆婆能照顾我公公,不让我们晚辈插手,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吧,就得养家。”
“我大伯那个人还行,人老实,但是也呆。”
“自己家都这情况了,什么三姑六婆的亲戚来借钱,只要大嫂没盯着,一个错言,他就傻愣愣地把钱给借出去了。”
“虽然分家了,跟我无关吧,可看着就气人。”
唐晚吟听明白了:“那难怪你大嫂是那么个性子,怕吃亏,合着是被你大伯子给逼出来的。”
孔秋露心有余悸:“可不是嘛,要是戴彦亭是这样的,我也能愁死。不过我大嫂也有点儿太那什么了。”
“我们五月头交的钱,她五月底交的钱,到现在,俩月混一月了,她三十号给,我一号给,就跟一块儿交的似的。”
还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她做的手脚。
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懒得去计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