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宇祁冷冷道：“我答不答应都是后面的事，你先得让我姐同意。”
虽然很仓促，但是孟宇祁也还是想给孟大姐该有的体面。
何云平还愣着呢，孟宇祁没好气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何云平吓了一跳，连忙掉头往羊圈跑：“我这就去！”
他可得抓紧机会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脸阎王怎么会突然催着他向玉英姐求婚，但是难得黑脸阎王松口了，他千万要抓紧时间。
不然回头黑脸阎王反悔就不好了。
何云平回到羊圈，把自己那个窝棚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出什么好东西来。
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只能决定铤而走险。
夜幕降临，柴房里又热闹了起来。
一大锅羊肉、萝卜、土豆，混着菌菇和肉干的汤在中间，旁边的饭盒里装着花生、木耳炒肉、黄花菜炒肉……
零零散散的，倒是也凑了六个菜。
孩子们一人捧着一个搪瓷缸子，准备喝汤。
何云平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进来，把几个孩子吓了一跳。
唐晚吟也吓了一跳：“你穿这个，不冷啊？”
何云平把他那破破旧旧的羊皮袍子给脱了，穿了一件洗瓢了的白衬衫，只套着一件羊皮背心。
孟宇祁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让这样的人给自己做姐夫……真是没眼看。
但是何云平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他挠挠头道：“我想着要给玉英姐求婚，总是要穿得正式一些的。”
大小伙子火力旺，这会儿慢性激动，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其实唐晚吟也帮孟玉英梳洗打扮了一下，给孟玉英编了辫子，把自己的红外套给孟玉英穿了。
子清子敏还贡献了自己的布花发卡给大姑姑。
就在大家的见证下，何云平下跪向孟玉英求婚。
一切都很美好，就是……
何云平紧张得突然双膝下跪。
孟宇祁实在是忍不了了，把何云平揪起来：“单膝！”
“噢噢，对，单膝，单膝，我太紧张了。”何云平憨笑着。
孟玉英眼里带着笑：“不用搞那些形式主义。”
何云平这会儿却很坚持：“要的，要的。”
他们都是读过书的人，说实话，受西方求婚仪式的影响还是挺深重的。
现在父母不在身边，没有办法按照中国的传统来。
组织上的人跟他们不亲近，他们也不愿意让支队长过来证婚。
想来想去，反倒是西式单膝跪地求婚的形式最好。
何云平单膝跪地，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向孟玉英求婚。
“玉英姐，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玉英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何云平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起来。
太苦了。
这种日子真的太苦了。
不是他没想过娶孟玉英，也不是孟玉英不想嫁他。
而是他们连活下去都是奢望，连正常的日子都过不上，又怎么敢奢望给心爱的人一个家。
孟玉英也哭了起来，她说：“云平，我愿意，我答应你了。”
何云平破涕为笑，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给了孟玉英。
旋即又掏出一个东西来，对着孟宇祁和唐晚吟鞠了一躬。
“孟同志，唐同志，谢谢你们。”
孟宇祁没说话，唐晚吟鼻子酸酸地回复：“我们也没做什么。”
何云平摇头道：“不是的，如果不是你们来了，给了玉英姐依靠，我跟玉英姐也不会有结婚的机会的。”
唐晚吟一怔，看向何云平身后的孟玉英。
孟玉英眼睛里还有泪水，却是笑着点了头。
孟宇祁悄悄握紧了唐晚吟的手。
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姐会愿意嫁给何云平了。
可能连孟玉英自己都没明白，孟宇祁跟唐晚吟千里迢迢找到她这件事给她带来的信赖依赖和安全感。
但是何云平知道。
何云平比任何人都知道，孟玉英有太多的顾虑。
若是孟宇祁他们不来，孟玉英或许永远不会答应何云平的求婚。
何云平郑重向孟宇祁跟唐晚吟道谢：“谢谢你们。”
唐晚吟跟孟宇祁对视一眼，孟宇祁开口道：“不用，只要你以后对我姐好就行。”
何云平笑了笑，眼神很坚定：“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但是我相信，只要努力，未来总是比现在好的。”
何云平没有盲目夸大，而是认真承诺：“现在我给不了玉英姐什么，但我保证，遇到危险我会挡在她前面，遇到欺辱我会扛住，就算只剩一个馍，我也一定会给玉英姐吃。”
这样质朴而又纯粹的保证，让唐晚吟心里很是酸涩。
或许在几十年后物资发达，社会体系健全的年代，一个馍都要让来让去的保证，会让人觉得像是个笑话。
可是在现在，这是许多人真的会面对的难题。
吃不饱，没前途，看不到希望，还要受人批评侮辱。
何云平并不强壮，也不伟大。
他只是竭尽所能保证，就算是死，他也挡在孟玉英前面。
孟宇祁终于伸手把何云平扶起来了：“我希望将来你一直能够记得你现在的话，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对我姐不好了，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何云平一点儿都没有害怕：“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因为我会一直对玉英姐好。”
说完，何云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孟宇祁和唐晚吟。
“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身上都找不出来五毛钱，所以聘礼……这一对玉佩是我奶奶留下的，她给了我妈，我下乡前，我妈给了我。”
“一枚我给了玉英姐，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这一枚给你们，谢谢你们的成全。”
一枚月牙形状的青玉静静地躺在何云平的手里。
孟玉英手里是跟月牙互补的一个小小椭圆。
唐晚吟怔住了。
孟宇祁看向唐晚吟，目露示意。
他是在问唐晚吟要不要收这个。
因为这次救孟大姐跟何云平的花销，都是唐晚吟出的。
孟宇祁无法代替唐晚吟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