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穿过竹林,竹影婆娑,策策作响。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府外传来巡夜打更人的清脆梆子声,林中的宿鸟被惊起乱飞。
顾融没有睡,她也睡不着,提了一壶谢星桥送的酒,便坐在竹林的摇椅上小酌,飘然欲醉。
隐约间,醉眼惺忪,似乎看到有人在起舞弄影。
再仔细一看,九曲回廊,武步旋转,树上不知名的花,一半凋零,花香酒香,和美醇清。
谢思墨脚尖这踹一脚,那点一脚,竹子唰唰作响,他整个人腾空而起,淡淡的云,薄薄的雾,如此春宵月色,像翩翩仙人落地,灿若朝光浮于水,静如温风梳柳色。
顾融呆呆看着他,不是被他惊艳了,是被他惊到了,“你那脸怎么回事啊?”
谢思墨脸上有青紫的红肿痕迹,即使在傍晚都能看见,他有些不自然的遮了一下,含糊不清:“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是让人打的。”
完全是不打自招。
顾融疑惑不解:“你去哪儿了?”
谢思墨把她从公主府带回家,确认她并未受伤,精神状态良好,转身就走了,大晚上才看见他的身影。
谢思墨扭捏了一下,“我出去走路,不小心摔跤了,就去医馆治病了。”
顾融压根不信,“你这么晚才回来,摆明了是怕被我母亲抓着挨骂。”
“好吧。”他很骄傲地承认了:“我去西蜀长公主那里揍人了,直接冲入府邸,长驱直入,拽起来就揍,拳头都抡出火星来了。”
顾融有点迟疑:“你是揍人了还是被人揍了?”
谢思墨坚定道:“我肯定是揍人,都说了脸上这些只是摔跤了,你不要瞎问。”
顾融关切地问:“你把李瑞揍了,还是把谢星桥给揍了?”
谢思墨一脸骄傲:“全都揍了。”
顾融秀眉一皱,搓着手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谢星桥是无辜的,他就是被人算计了。”
谢思墨小脸一垮,脸色臭臭的,嘴上能挂油瓶,“那么轻易就让人给下药了,说不定就是将计就计,你那么相信他,你难道是喜欢那个学人精?”
“什么学人精?”
“……”
谢思墨不回答就只是盯着她,“皇长子你看不上,李瑞你讨厌极了,难道真的喜欢谢星桥?”
顾融扭开头,“谁都不喜欢。”
谢思墨挑了挑眉,有点嘲笑似的说:“哦,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了断壁颓垣。”
“你才是断壁颓垣。”顾融拿酒壶丢他。
他稳稳的接住了一饮而尽。
顾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呀?”
“我去你院儿里趴窗户了,发现你不在睡觉,一猜你就在这。”谢思墨晃着酒壶,“我还猜你会害怕,你可搞出个不小的动静,把我都吓懵了。”
“哎。”顾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名声毁了,至少我不用嫁给大表哥。”
“如果他连名声都不在乎,坚持要娶你呢?”
“那我就半夜睡觉的时候拉他身上。”顾融攥紧了拳头,一脸认真。
谢思墨嚯了一声,身子向后仰,“你好恶心。”
顾融从摇椅上爬起来,追着他揍。
他武功好,自然不可能被追上,但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给人希望,时不时的回头做鬼脸。
两个孩子追追打打,智商不会超过八岁。
谢韫玉和顾留春蹲在假山上观望着。
她心情复杂地说:“他们两个居然看起来有点可爱。”
顾留春道:“不然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都生孩子?”
就为了这一时片刻的可爱。
谢韫玉仿佛想到了他们小时候,脸上露出了慈母一样的笑容,紧接着下一秒,谢思墨带着顾融玩飞飞,两个孩子借着竹子的弹力,在半空中转圈圈,咔嚓一声,把一根竹子都给折断了。
俩人摔在地上,没摔疼,还在那哈哈笑。
那可是她特意养的潇湘竹。
她站在假山上,双手叉腰中,气十足:“你们两个败家孩子,快给我停手!我要用竹子给你们做一顿竹笋炒肉,提前过年了!”
顾留春抱着她的大腿直呼:“殿下息怒,一根竹子而已,我赔了,三两银子够不够。”
谢韫玉阴森森地说:“够竹子的一片叶子,你来赔吧。”
顾留春放开了她的大腿,冷静地说:“这个女儿我不要了。”
谢韫玉声音响起,顾融就瞬间后背一凉,眼看着折断的竹子残缺的创口,地面上都是零碎的碎竹叶,接是接不回去了。
她脖子一缩,像个没脖子的小王八:“糟糕,我可怕的母亲无处不在,咱们两个被抓包了,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谢思墨薅着她的脖颈,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快跑!”
身后传来可怕的声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两个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们两个就老老实实的跪在房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