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并没有死。你是不是也怀疑过,他‘死’的这个时间太突然恰巧。”
莫桑说起话来是没有什么表情,有点麻木的死寂感,光影很暗,他立体的五官融入昏暗的光线变得模糊,有一种魂魄被抽离的傀儡感。
此时此刻他已经跳脱出了囚犯的身份,更像是一个鼓动人心的贩卖者。
他要把自己的思路贩卖给奥恩。
当一个人心底充满了失望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就是怀疑的入门处。
奥恩憎恨大祭司,他对母亲诚挚的信仰充满了失望,莫桑给他怀疑的理由,他就不断的想,神赐下了长生药,大祭司却拒绝服用。平心而论,他能拒绝长生的诱惑吗?他拒绝不了大祭司,凭什么能拒绝?
怀疑犹如草木之芽,不断生根。
“他给所有人都是假的永生,那只是暂时的欢愉,会有惨痛的后果等着。”莫桑垂着眼眸,像是圣母像怜悯世人一般,“所谓的长生药,在大周有一个别的名字,叫白玉肉,在大周有一种传闻,太岁生长至千年就会幻化成人形,吃其肉,可得长生。周天子就曾吃过白玉肉,但他年仅四旬便死了,他也是大周唯一一个没有给自己设置陵墓的天子,死后被烈火焚身。”
奥恩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就是容忍莫桑继续说下去。
“大祭司知道白玉肉的真相,所以他不肯服用,所有人最后都会死,唯有他自己享受的是真正的永生。他处于假死状态,在棺木里注满了黄金汁,这是真正的长生药,将人完全的浸泡,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便可达到永生,像神一样永生。”
莫桑言之凿凿,扔出去的诱饵,没有鱼儿能忍住不咬钩。
这是顾留春调的馅,非常的香。
奥恩产生了另一种情绪,造成这情绪的因素是三分怀疑,七分贪婪,他死盯住一个可能性,理智累积起的磐石轰然倒塌,完全垮下来了。
他轻浮一笑,质问道:“我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你在撒谎呢。”
莫桑用异常严肃的表情说:“我用我的生母,大周的公主向神起誓,如果我在说谎愚弄你、欺骗你,就让她的灵魂被恶魔带走,永远没办法回归神的怀抱。”
在一个充满的信仰的神权国家,拿自己的母亲立下如此恶毒的诅咒,很难想象他在说谎。
当然了,莫桑也说的非常清楚,是大长公主那个母亲,不是将他养育长大的母亲。成大事者总想舍出去一个母亲,莫桑一点都不吝惜。
奥恩有点相信了,他忍不住不去相信。
这种诱惑是人天然的追求,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会有长生的念头。
这种念头在王子身上格外明显,虽然他现在是个王子,还要受诸多钳制,但只要他活得够久,总能把敌人熬死。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杀父凶手获得神的恩赐,得到永生。
“大祭司的棺材,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奥恩呵笑一声,手心里已经出了密集的汗。
那是天启国人跪地仰慕的大祭司,他的棺材会有国家最强盛的神圣十字军保护,想要去把他的棺材翻出来,相当于和一支军队作对,再被举国的人民唾弃,那些民众发起疯来,会将他生撕了。
莫桑缓缓地抬头,看向他,墨绿色的眼睛不躲不闪的直视:“这个难题我来解。以我的名义去做这件事情,好处你得,后果我来背,到时候你得到了黄金汁,又可以顺势除掉我以教堂之怒。”
奥恩眯着眼睛:“你会死,你抱着必死之心又想得到什么?”
莫桑抚摸着怀中的司棋,“我希望你以已故的父亲起誓,你一定会送司棋平安回到大周。”
“区区一个她?”奥恩有点不相信他大费周折,不惜赔上一条命和万世唾弃,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只有一个她。”
两人无声对视,像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僵持。
过了很久,奥恩摸着心脏向神起誓,接着一甩衣服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司棋就再也控制不住,爆发出了猛烈的哭声。
“莫桑,我不要丢下你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莫桑没有安慰可怜巴巴的司棋,此时她哭声越大,越能取信于人,顾留春的计划也能顺利实施。
至少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骗人是顾留春擅长的事情,他做起骗人的事情僵硬的像个木偶,好在每一句话都背下来了。
可怜的两个女人都被蒙在鼓里。
啊,该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