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白氏微微蹙眉,嘴角向下,瞬间就压不住火气了。
“我穿成什么样了?”谢韫玉挠了挠头,她回家这么多天,一直就穿成这个样子呀。
白氏一脸不悦,似乎是觉得丢脸:“你嫁给的可是大理寺卿,你穿这身衣服出去见他的朋友,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我也没别的衣服呀,大哥来送过一次衣服,都是按照司棋的尺码送来的,我穿不下。”
“那去买两身,你现在也不缺钱,干什么这副样子呀。”
谢韫玉感觉自己的快乐瞬间被冲散了。
她出去和朋友聚会,喝了酒,逛了街,谈天说地,快乐无边。怀揣着最快乐的心情,买了路边上自酿的酒水,提回家中,酒的凉意还没消散,快乐就没了。
好痛苦呀。
嗡的一声,像是耳膜浸泡在了水里。
情绪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就是那一瞬间好痛苦呀,这四个字浮上了脑海。
这种痛苦和伤害不一样,不是那种铺天盖地的汹涌,确实是很平静地入侵的生活,附着在了人的身体上,让人走路变慢,无形的压力拉着四肢,整个人连呼吸都感觉到疲累。
对,用累来形容才最贴切。
谢韫玉可以有一肚子的话拿来说,我穿成这样怎么了?谁敢笑话我呀?顾留春是大理寺少卿,可我是陛下心腹,我对我的衣着很满意,我不准备在衣服上花钱,你对我的衣服不满意,你掏钱给我买一件了吗?你掏钱买的衣服我难道就喜欢吗?
我明明那么快乐,为什么碰到你的一瞬间会那么痛苦。
痛苦的连思绪都变慢了,人必须要钝一点,才能抵御母亲在心口开的一枪。
谢韫玉有时候觉得,母亲最大的能力就是让人痛苦,那种持续的延绵的让人痛苦,她逃不掉,永远都逃不掉母亲给予的痛苦。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快乐的记忆,想要用朋友带来的快乐,抵御亲人带来的痛苦。然后突然间发现,她开始介意自己刚才是不是穿的太差了,东风会不会暗自嘲笑自己。
东风当然会嘲笑谢韫玉,从智商到品位,从未放过。谢韫玉从前从不介意,现在她似乎要为自己的不在意而羞耻。
“我不要再听你说话了,你什么都不要再对我说了。”谢韫玉看着白氏,非常抗拒,“你不要毁了我。”
白氏愣住了,紧接的声调有些颤:“我是一番好意的在提醒你,你在说什么?老天爷呀,我也是活的失败,我养出来的女儿一句都不肯听我的话,哪怕只是换一身衣裳。”
“不是衣裳的问题。”谢韫玉很清楚,所以她眼底蒙上一层雾蒙蒙,“从来都不是衣裳的问题。”
白氏脸绷得紧紧的,“那就是我有问题了?说吧,你对我究竟有多不满。”
谢韫玉忍不住拍着胸口,压着自己那口气儿,问:“是我想问你对我究竟有多不满?从我回来那天开始,你就口口声声说着我性格不好,不会挨人欺负,就由着她们欺负我。倘若没有莫桑司棋,倘若没有顾留春,你是不是就要以磨性子为理由任由她们践踏我。这一切的缘故只是想要消除家里的不安定因素,你消除的是你的女儿呀。”
白氏气鼓鼓的,眼睛向上挑,一字字的质问:“这一点小事,你要记一辈子吗?我对你那些好,你怎么不记得?”
“我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所以痛苦。干脆不要对我有一丝的好,就全是坏就好了,我对你就不会有任何的期盼,何必时好时坏,这么折磨人呢!”
白氏伸手指着谢韫玉,真想给她一巴掌,深呼吸好几次忍下来了,一甩袖子,“我当不了你的娘,你换个人吧。”说完径直离开。
谢韫玉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过了一会儿,凉风阵阵,她才恍然醒过来,举目看着灼灼的月光,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能去哪。
“谢韫玉!”
她听见有人唤自己,转过头去。
是东风在叫她。
东风多情的眼眸凝视着她回身,她在风中像是摇曳生姿的柳树,他扬声道:“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去看吧。从此往后,你想出去走走,哪儿都能去。”
谢韫玉恍惚的笑了一下,继而向后倒去,人事不知。
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头痛欲裂,感觉自己脑袋成了个西瓜,被人来人往捶脑壳。
“醒了。”顾留春递过来一杯水。
谢韫玉用温水润了润喉,感觉干裂的大地似乎被修复了。
她迷迷糊糊地问:“宿醉的感觉这么难受吗?大家怎么还喝酒。”
顾留春说:“宿醉还行,你脑袋这么疼是因为你昨天晚上你脑袋朝地了。”
谢韫玉揉了揉脑袋,后脑处果然起了个大包。
“我昨天好像做了个梦,梦见公子和我说话了,他人呢?”
“不是梦,谢韫玉,你的好事要来了。”顾留春轻笑着:“公子天没亮就动身,快马加鞭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