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洞口一片悄然安静,顾留春紧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来到壁画跟前,开始一张一张的观摩。
谢韫玉跟在他身后说:“我们刚才通过末茶分析出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世家子弟,元狩七年以前的人。”
顾留春目不转睛:“他是阳德初年的人,画上面的西蜀很强大,人人孔武有力,粮食富足。西蜀最初乃是举世大国,从无动乿,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远胜大周、天启国,后期才不知怎么衰落了。他应该姓裴,擅长术数算术,难道是那个年少离家就此失踪的裴夜弦。难怪裴家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在这儿度过了一生吗?”
那长长的壁画,直至后面画作甚至有些疯癫,晦涩难懂,不像是正常人留下来的痕迹。
他看的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跟随着谢韫玉的鬼影子缓缓抬起头来,眼底的混沌在逐渐减轻。
谢韫玉有点震惊,“大家同看一幅壁画,怎么你知道的内容就这么多。”
顾留春指着壁画上小人衣服上的花纹,“佛手花一度被视为裴家的族花,因为他家祖上是个和尚,其他人都会避免用这种花,显示尊敬裴家,既然是世家子弟不会不知。氏族能有如力量,也只会是在先帝时期,陛下登基以后,打压士族,只要姓裴就不行,就连女人都不入后宫,更别提男人入朝堂了,大多数人酒醉秦楼楚馆,郁郁不得志,消磨一生,倒是留下很多惊艳绝伦的诗篇。”
一切都不是突然开始的,一切都是早有谋划的。
从先帝让十七岁的陛下以西蜀草药治病为名义,派其攻打西蜀开始,皇室和世家的对抗就已经开始了。
先帝晚年宠幸宸妃这种出身卑贱的女人,提拔她的家人,不是昏聩,是在试探世家,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让天下寒门子弟看见纵使出身卑贱,只要效忠陛下,便有登高堂的那一日。
陛下登基之后,明明对西蜀有着极大的恐惧,还是选择了进攻,是因为没有西蜀源源不断的输送战争所需的铁矿,他没有战胜世家的底气。
禁末茶就是个信号,抓住信号的人,就应该知进退了。
等着他真正出手,通过东宫之争解决杜兰昼时,那已经是有了一定把握了,之后他还用了四年的时间才将世家清剿干净。
这是两代人的心血,甚至可能有三代人的隐忍。
“裴家被打压下去,杜家才升为第一世族,杜丞相曾经是陛下的伴读,大家都以为杜家要风光个几百年,结果后来杜家下场你们也知道,所以说裴家黯然离场也不算糟糕。”
文晏人生出现重大变故,就是杜升发疯,拉着整个秦王府下水,以至于秦王发疯,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控制,她只能弃车保帅,撇下秦王一走了之,投奔了九公主,后来处处受节制。
如果说恨一个人有排名的话,杜升可能要排到谢韫玉前面去。
说起来杜升发癫的罪魁祸首是顾留春,但凡他肯承认自己是杜去疾,都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她眼睛一斜:“顾留春,你到底是不是杜去疾?”
顾留春眼神晦暗,语调冰冷,没有起伏:“不是,我是文晏。”
真文晏胸口中了一枪,枪上的红樱堵着伤口不让血往下淌,她快要憋死了。
谢韫玉没有抓住时机嘲讽文晏,而是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她现在很少这么温柔了,徐徐的春风向他涌去。
顾留春冲她笑了笑,继续看着壁画,略有些凝重地说:“裴夜弦起初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找到西蜀的山脉里,这个黑色的小人应该是给他灌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一开始是自愿在这儿的,那些怪物似乎都和他有关系,到后面他开始思绪变得凌乱,甚至于癫狂,故事再也没办法连贯起来,他写的这些东西我看不懂,但是他好像被困在了这个地方了,甚至,他可能被看管起来了。”
壁画里充满了大红色,只有进山和出山用了灰秃秃的颜料,裴夜弦从山头跑到了山尾,下一个画面他跪在山头。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没跑出去,跑错了方向又跑回去了。又或者,他脚下的山会动。
而且更让人疑惑的一点是,在所有的画面里,太阳和月亮交替出现,却是黑色的颜料。
代表裴夜弦的小人似乎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太阳和月亮。
谢韫玉冷不丁就想起了文晏重复过神女的话,“你们记不记得神女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