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足音触地，伴随着孩子低声的啜泣。
这里太冷了，冷到了襁褓婴儿几乎要断气了，一张小脸冻得铁青。
这是金乌拼死生下的小男孩，文晏一走了之，孩子一个都没带走，因为祸不及襁褓婴儿。
大周历代不缺谋反的皇子，早有不成条纹的规定。
谢韫玉抱着这个孩子，面色平和，微笑道：“秦王殿下应该知道我朝皇子谋反的规矩，只要大理寺结案，主谋赐死，王府十岁以上男丁随之。也就是说，二殿下，我怀里抱的这个小婴儿，是你唯一的血脉了。”
秦王笑容渐渐收敛，“你什么意思？”
谢韫玉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冰冷一片，“你要他吗？”
东风呵斥道：“谢韫玉，你干什么，把孩子还给去，我刚夸完你是良善之辈。”
谢韫玉只当做听不见。
秦王怔了怔，好像冰冷的风雪冻结住了他，让他思绪都变慢了，他缓了好久有些虚浮的笑了：“你用孩子来威胁我。”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你府上两位公子年满十岁，皆要随你共赴黄泉，唯有他是你的一线生机，他是你唯一能留下的血脉。”谢韫玉和他对视，眼眸比外边的风雪还冷。
他慢慢走近谢韫玉，伸手逗弄了一下，那孩子小脸铁青，看着十分可怜，也许是强大的求生欲，让小孩稚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指头。
这个小婴儿看起来那么虚弱，但又那么努力向父亲传递想活下去的信念。
“我都没怎么看过他，他是金乌生的，生下来就爱哭，安安一宿一宿的抱着，很疼爱。”
“这很好啊。”谢韫玉想，我帮文晏抚养了两个孩子，她替别人抚养两个孩子，这很公平。
“我唯一的孩子。”秦王凝视着这个小婴儿，无足轻重的婢女之子此刻是沉甸甸的分量。
谋反重罪必死无疑，这个孩子是秦王与世界唯一的联系。
谢韫玉保证道：“这个孩子能顺利的长大成人。我与秦王妃关系好，这点你知道的，我会求秦王妃抚养这孩子。陛下已经准许秦王妃与你和离，她会回到侯家，她身边是绝对安全的。”
秦王点头：“王妃是个好人，她已经养了一个女儿，肯定会善待我的骨肉。”
谢韫玉说：“所以，文晏去哪了？”
秦王沉思片刻，骤然夺过婴儿高高举起，用力抛下，婴孩头朝地发出一声急促的短啼，然后就没了动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谢韫玉还维持着抱孩子的姿势。
东风眼睁睁地看着秦王若无其事地坐回稻草上，秦王都没看那个襁褓一眼。
他靠着墙壁，微笑说：“这回没什么能逼我说安安下落了。”
谢韫玉走过去，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婴儿没气了。
东风深吸一口气，都懵了，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有点手足无措。过了一会，他镇定了，说：“我有个侍妾，给我戴绿帽子了，我白给人家养了个儿子，都八岁了，我都没舍得杀，我给他送走了，送得远远的。亲儿子啊，你也下得去手！”
秦王冷笑道：“你一直如此妇人之仁，舒贵人在冷宫生的那个孽子也是你偷摸弄走的吧，太子还帮你擦屁股了。”
“他叫三宝，他长大了，你最后一个儿子长不大了。”东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恢复了平静，背对着秦王，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三弟，我在剑城时，除夕也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我就像现在这样，抱膝坐在灯前，与自己的影子相伴。当时我就在想，想家中亲人今日相聚深夜，灯火通明，烟花耀眼，你们会不会在这个热闹的时候，谈论着我这个离家在外的人。”秦王忽然来了健谈的兴致。
“我当时，只有文晏，是她端着热腾腾的面条，祝我新年平安，我此生绝不负她！”
谢韫玉脑子里只有一个疑惑，秦王对文晏如此情深义重，那为何前世他会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