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爷出事,史太君病重,家里人都缩着尾巴度日,似乎都想安稳度过这个冬天。谢韫玉也有这个打算,人一到冬天就疲倦起来了,她不准备再做什么。毕竟文明出事还是很惹眼的,需要息事宁人一段时间,把这个不平静的风浪度过去。
她想过大夫人会趁着这个冬天肆意敛财,闹出这事情来。也想过文明伤着腿走不了路大闹一场,唯一让谢韫玉没想到的是,文彬居然主动登门拜访。
那天她正和司棋商量着牛场扩建的问题,二等丫鬟紫苑突然进来禀报,笑着说:“夫人,彬大爷来啦。”
门帘掀开的一瞬,寒风席卷带进来破碎的雪,冷的人一个激灵。
文明从外边走了进来,肩膀上还有雪,紫苑打去冰冷的风雪,收走了他身上的斗篷。
他是冒着风雪来的,靴子边的雪沫子沸沸扬扬,温热的房间让积雪迅速融化,靴子在温暖的地面留下一个个脚印,混杂着泥土弄脏了谢韫玉的羊绒皮如意纹地毯。
谢韫玉很迅速的将不满瞪眼掩盖成了好意外他会来。
家里这三个狼崽子,只有文静是养在谢韫玉膝下的,其他两个都是史太君亲自教养。
从谢韫玉进门那天起,这个继子就很安静,人如其名,养的彬彬有礼,才十岁的年纪不蹦不跳,一点不像小孩,那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可见心肠之冷硬。
他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懂了很多事情,对于继母始终保持着有礼但不亲近的态度。手腕合拢一压,略有些宽大的缠枝莲提花暗纹袖子几乎要盖住他的手,低着头,金线绳束着发,整齐的一丝不苟。
“见过母亲。”
“彬哥儿怎么来了?”
谢韫玉给司棋使了个眼色,司棋连忙拉着司琴去泡茶,茶屋隔着几个隔断,就听不清主屋说什么了。
文彬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面色颇为严肃,正处于变声期嗓子哑哑像鸭子叫,或许这也是他不爱开口说话的原因。
他简略地说:“我今日来是问母亲个问题。”
谢韫玉笑道:“彬哥在国子监读书,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先生,我一个妇女能有什么见解。”
文彬看着她纯良无害的面容,选择了单刀直入:“是母亲在二弟的马下放了针吗?”
谢韫玉笑容不改:“这是什么话,我都没听懂。”
一般人干了坏事,总会脸红心跳,额头出汗,谢韫玉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她都不屑作出微微疑惑的表情来骗人。
文彬眼见对方没有惊恐躲避,也没有急于辩解,风轻云淡的态度仿佛是他在闹笑话一样,他不仅有些恼羞,扔下炸弹,“二弟出事那天,马是母亲买来让牵到马厩的,二弟摔下马后,母亲是第一个赶到,有下人看见你在马鞍下摸索拿走了什么东西。”
谢韫玉当日就在附近,下人一呼喊,她立即就到了,当时文明倒在地上,小腿明显骨折变形骨头把肉都撑出来了,周围人都吓坏了,不知所措。是她一个个指挥人去请大夫、报信等等,也是她趁着人都离开把针从马鞍下拿出来。
按理说不应该被人看见,但如果哪个下人回下头被看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韫玉没有争辩的欲望,很坦率地说:“是我做的。”
文彬本来都做好了举证、拉锯等等准备,万万没想到她轻而易举的就承认了,那态度就好像是她吃了一块糕点那么简单。他喉咙一紧,有些意外:“为什么?”
没有人能理解谢韫玉为什么这么做,哪怕史太君都没怀疑过是她使坏,原因很简单,她没有孩子。
侯府需要人来继承,如果没有继承人侯府的牌子就会被收回,她享受的优待就没了。她没有孩子,将来能依靠的就只有继子了,这个年头三病五灾的,万一长子文彬出了事情,次子作为地步及时补上还能延续侯府的荣耀。
谢韫玉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失望道:“你来就是为了问我为什么?”
她还反将一军,那种轻慢的审视态度激怒了文彬。
文彬蹭的起身,“我要告诉祖母,让她来决定要不要饶恕你,作为继母残害继子,你的行径便是京兆府都要盼重刑。”
谢韫玉勾起唇角,“去吧。”
文彬迟迟没动,他想迈开步子,就像他说的那样,绝不饶恕谢韫玉,狠狠的治罪她。但他确确实实没有动,因为他不敢。
谢韫玉笑呵呵地说:“我的傻儿子,如今府里顶数我结交的大臣多,你的前途、整个府邸的兴旺都寄托在我身上,你要想的不是告诉祖母,而是怎么为我遮掩。毕竟你祖母年老了,她可能想的没有那么多,只为了文明出气就冲动行事。那你呢?你在国子监读书,看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应该知道你这种没有父亲扶持的子弟想要有一番作为有多难。现在,你要拒绝继母的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