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她只是这三千世界诞生出的一个工具人,一个调和剂,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这三千世界的稳定。
她有着人的相貌,但却没有人所拥有的情感和心脏。
她的没有温度,不存在温暖或是冰冷。
她机械的用自己的身体去维护着一个又一个世界的和平。
没有人会记得她的存在,连她生活过痕迹都会被抹去。
她没有性格,不知道怎么哭,怎么笑,只是模仿着周围的人,对着镜子拼命地练习,可惜她模仿出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怪异。
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怎么可能做出表情。
她渐渐的学会了思考,思考自己存活的意义,思考这世界上一切存在的意义。
她无法和人类感同身受,无法理解他们的情绪。
她在岁月的长河中流浪,却没有一个生物记得她的存在,包括创造出她的三千世界的意识。
一个被遗忘,被丢弃的东西,会渐渐落灰,结满蜘蛛网,最后腐烂。
直至有月光照在了这片已经发烂发臭的泥沼,才渐渐有绿芽长出。
但当感受过光的泥沼再次陷入黑暗,一切都会从前不一样。
绿芽不会消亡,而是长成内里带毒的荆棘,既刺疼别人,也折磨自己。
他们既然将光照过来,那就别在想着离开,她会将光死死的抓在手心。
那群人赋予了她情感,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只属于自己的心跳。
第一次有人在乎了她的感受,会为了她哭,为了她笑,为了她没了命。
可工具人怎么配拥有这些,三千世界的意识认识到这一点,它们亲自毁了那群人,那个世界。
把她的光从她的世界的剥离,将她的世界封锁,这里再也不会有光了。
一群人对神明的救赎,以生命为代价,宣告失败。
当云泽成为第一个死在她眼前的人,她像个小孩子茫然失措,连走路都不会了。
第二天她站在空无一人的雪山上,才真正意识到,那个语气中带有嫌弃却时时关爱她的人,彻底消失了。
她觉得好痛,但又不知道哪里痛,只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她跪在那里,整整七天七夜,大雪把她埋没,寒气渗入她的骨头,直至灵魂深处。
接着是江长生,景知白……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她的面前,她却无能为力。
那种窒息感要了她半条命,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迷迷糊糊的仿佛耳边,又响起了那一句句的呼喊。
“小师叔,笑一个嘛,那么好看的脸,面无表情的,多浪费啊。”
“小师叔,快过来,大师兄做好了饭,一大桌子呢。”
“小师叔,我悄悄对你说,三师兄藏了不可见你的话本子。”
“景知白你别胡说八道!小师叔,你最了解我了,我不是那种人。”
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身影似乎就在旁边。
“小师叔,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小师叔,你先走,我们断后!”
“别哭了,小师叔,怪丑的,记得把我的脸擦干净再下葬。”
“小师叔,多笑笑,别为了我们而难过。”
她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她不想听这些,她只想见到他们,活生生,有生机的他们!
她一一敛了他们的尸骨,将他们安葬在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们不会再被人打扰,也不会再被那所谓的正道所束缚,不用一味地付出和牺牲,为那天下万物。
他们终于在死后,得到了久违的安宁,可以真正的做自己。
那一天,她安静的站在他们的墓前,没有眼泪,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咽喉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让窒息感把她吞噬。
她本来是这三千世界的神明,它们的光。可当神明堕落,光就会变得黯淡,将它们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当神明不再拯救世人,变成祸源,那是一件极其恐怖的故事。
她开始消极,开始把情绪外泄,一个接一个的小世界因此崩坏,化为尘埃。
他们死了,凭什么他们还活着!
这不公平!
虽然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但她可以创造出公平。
他们的牺牲给神明带了无法挽回的创伤,神明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因为她那些人才死的,他们本来不用承受这些……
一切的起源都是她,她为什么要活着?她为什么一定要被创造出来?
看着世界一个个崩坏,难道不比修复更有意思吗?
在三千世界意识看来,神明失控,那神明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样的神明不应该存活了,她应该死去。
神明不再庇护他们,也就不再受到人们的尊重。
它们开始对她疯狂的进行袭击,对她的意识和神魂进行干扰。
它们想让她忘记那些人和事,让她回归之前的淡然,因为它们明白,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生不如死。
当跪在泥泞的人,被干净的人施以援手,那个人将会成为她的逆鳞,触之即死。
她把那些人的名字刻在了骨头上,用神力一笔一划的写下他们的名字,在她泛着金光的骨头上。
又用魂力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她的神魂之上,灵魂痛的颤栗,让人恨不得一头撞在墙壁上。
可她愣是一声不吭,可能这点痛比不了心中痛的万分之一。
这样就算她身死,她的灵魂也能时刻让她记住,有群生活在光下的人为了她这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而死的。
它们的攻击越来越强烈,她的精神开始出现混乱,现实与虚幻她分不清了。
发癫的狂笑,掩面的嚎哭,无声的叹息,麻木的放空,滔天的怨气,刺骨的怨恨。
她把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完完整整的经历了一遍又一遍。
它们冷漠的看着宛如一个疯子的她,手中的攻击从未停止。
一个失控的不稳定因素,不配得到它们的怜悯。
它们对世间万物都是慈悲怜悯的,唯独对她,它们亲手创造出来的神明,不曾施舍半分。
神不该有情绪,有心脏,那样的神与人并无不同,神对万物的平等,会因为像人而变味,失去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