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低矮的泥巴墙房子里,老太太看向其中一侧的房间说:“你们就住这间房吧,这间房原本是我儿子儿媳一家三口住的,可惜我儿子拉去北方打仗,听说战死了,儿媳也就带着孙子改嫁了。这间屋子呀,也就空了下来。”
说完,老太太就杵着拐杖往厨房走去。
夏茉愣在当场,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萧镜渊。
只见萧镜渊面容冷峻,看着似乎没什么波动。
只是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
从古至今几千年的历史,就是人类战争的血泪史。
原本夏茉生在和平年代,只从文字记载中读到战争的残酷,与身处残酷之中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他们二老还能互相照顾,要再过几年日子可就难过了,尤其是剩下来的那一个。”
萧镜渊抿着唇,淡淡的说道:“能活到走不动的时候再说吧。”
这话让夏茉无话可说。
北征大军都败了,这汴州的守军又能撑多久?
原本宫里那个假货只想借戎奴人之手杀了萧镜渊他大舅,不想戎奴人尝到了甜头便收不住手,长驱直入一路南下,吞并数个城池。
人没杀得了,还丢了这么多城池,这笔得不偿失的买卖,不知那假货会不会后悔。
两位老人家里用的是土炕,指给他们的这间屋子和隔壁两位老人睡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而炕是通的。
此时厨房正烧着火,热气传到炕里,人坐在炕上暖烘烘的。
夏茉想着不能让老人白借他们住一晚,便打算送他们一些米粮。
她拿了些米和面粉出来,转头有问萧镜渊。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借他们的厨房给你做。”
却不想,并没有得到萧镜渊的回应,反而看到他坐在炕头发呆。
夏茉以为他正伤感疆土被戎奴人占领,百姓日子艰难而感到自责,她便拐着弯开口安慰他,“这是大人的事,大人造的孽,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为不能当壮丁而感到自责。”
萧镜渊苦笑了下,“可你不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
呃……
“对呀,匹夫,十五岁以上的男丁才是匹夫嘛!”我真机智。
“你说谎,拿我当文盲。”
“嘿嘿,哪有?”
“那我问你,这话出自何处?”
她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是清朝时期的吗?不能。
“我瞎说的。”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萧镜渊平静的道:“你确实是瞎说的,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匹夫乃是指普通百姓,可没说必须十五岁以上男丁才叫匹夫。”
夏茉嘴角狂抽,怎么在字眼上较劲儿了?
“你那个匹夫是指普通人,我这个匹夫得是十五岁男丁。”
“哼,巧舌如簧,强词夺理。”
夏茉一阵气闷。
肚子都饿了,没力气和他在字眼儿上较劲,只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出去帮忙,哪怕我往那灶膛里加一把柴,我也是个有用之人。”
萧镜渊不以为然,讥讽的撇了他一眼。
转而又叹了口气说:“要不你做碗面吧。”
走到门口的夏茉停下来,“面?”
“嗯,做面。”
夏茉其实是个南方人,就是一炖不吃米饭就觉得自己没吃饭那种。
这一路上馒头大饼啥的没少当饭吃,她觉得反正过的也不是正常日子,没能正常的吃上一日三餐她也能接受了。
可是,让她将面粉弄成面条,她是真没弄过。
“一定要吃面条?”夏茉为难的问了一句。
萧镜渊沉默了一瞬,道:“让你为难的话就算了,只是……今日是我的生辰。”
他的生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怎么拒绝?
他从宫里出来,今年的生辰一定是最寒碜的。
流落在外的小皇帝,过生辰却只求一碗面条,让她生出些怜悯之心来。
夏茉笑了笑说:“那我试着做做看,做得不好你可别嫌弃。”
夏茉又进了便利店里,拿了根擀面杖还有一只能和面的老式土砂汤锅出来。
回头他们走了,这锅还能留下给两位老人用。
“婆婆,在做什么呢?”
夏茉提着大包小包的进了厨房。
老太太正在烧火,锅里能咕咚咚的正冒着泡。
她说:“正煮野菜面疙瘩呢,这面疙瘩用的面是带壳的粗面,得多煮一会儿才不刺啦喉咙。”
“婆婆,我这里有细白面,可以给我一只陶罐吗?我给你装起来。”
老太太扶着拐杖颤巍巍的站起来,“白面?”
“是的,你看。”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白的面,颤抖的伸出手来,想摸一把。
可一看见自己这双长满了老茧又黑漆漆的手,又缩了回来。
那么白的面,她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它。
“小伙子,这真是面啊?”
“是啊,婆婆你坐着,我揉一顿面条,剩下的都给你。”
老太太激动不已,“给我?”
“是的,可以给我一只罐子吗?”她又问了一句。
厨房旁边的架子上,大大小小全是土窑罐子,她自己不好拿,还得人家同意了才行。
“有,有罐子。”老太太忙杵着拐杖到一边的木头架子边,试图将一只土窑罐子从架子上拿下来。
夏茉见状,忙上前帮忙。
“婆婆,我来吧,是这只罐子吗?”
“是的,这只就是装面的罐子。”
夏茉低头一看,这罐子都空了,只残留着少量的黑粗面。
那锅里的面不少,她许是将家里的面全都放进锅里煮了面疙瘩。
这一顿吃了,下一顿怎么办?
夏茉无法想象,如果不是他们正好来了,这两个老人还能活多久。
夏茉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其实是从便利店拿的。
她拿着干净的布将罐子擦干净,再将一袋子面倒入罐子里,只留下能煮出四碗面条的面。
夏茉虽然没有做过面条,但做面条的大概步骤还是知道的。
加水,和面,用力揉用力揉,然后搓成小细条就行了。
说干就干。
夏茉跑去寝室虚晃一下,拿出先前就拿出来的土砂汤锅,加水加面,就干起活儿来。
老太太烧着柴火,看着夏茉揉面,便好奇的问:“小伙子,你是要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