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瞧着长桌上摆着的一溜儿青菜，突然有些怀疑自家庄子上的菜农们是不是没用心种菜。
瞧瞧孟家人种的菜，那豆角，一根根老长，而且还每一根都嫩绿光滑，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娘生的，再看那紫茄子，拳头大一个，颜色深紫透红，漂亮极了，还有那毛豆，一个个豆荚饱满，光是隔着外壳都能闻到一股子豆香。
至于那一小把空心菜，根部的口子瞧着像是刚刚掐下来的，还冒着汁水。
所有的菜上，完全找不到一丁点虫眼。
他再想想每天庄子上送来的那些。
庄子上送的那是给酒楼的菜么？分明就是喂猪的猪食！
李掌柜深吸一口青菜香，大手一挥，“这些菜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孟昭昭笑眯眯应下，借上酒楼的马车，驾着往镇口的方向绕一圈，然后带回一千斤茄子，至于豆角、毛豆、空心菜则是各五百斤。
这些菜统统三文一斤，换回十两五钱银子。
李掌柜瞧着被青菜填满的地窖，满意地捋胡子，“丫头，这菜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有，可别卖给别人，李叔先给你预定好喽。”
醉仙楼那个倒霉催的不是凡事要跟他争么？
看他上哪儿去找一个像孟家这么能种菜的能手人出来。
他此刻无比庆幸，那一天去到菜市场，遇见孟家母女俩的菌子，不然，面对醉仙楼这一波又一波的不要脸玩法，他还真的斗不过。
“家里先前的菜全送到李叔这了，如今刚下的种，下一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孟昭昭笑着摊摊小手。
如今，空间地窖里屯着的菜，除开辣椒、土豆、玉米、红薯外，全部清空，待地里的菜全部收完，她是不打算再在空间里种那么多菜，种菜不费人，但收菜真的费人，而这些菜便是长得再好，也卖不上什么价。
她寻思着待秋梨膏的生意不那么忙，往深山里走一趟，寻些珍贵的药材种上。
若是能找到人参、铁皮石斛之类的，种一两株，便可抵上数万斤蔬菜。
“好罢。”
李掌柜人精，哪能不知道孟昭昭话中的意思，以后之事暂时不急，如今，他只要好好利用酒楼里的这些菜，一样可以扳回一局。
银货两讫后，李掌柜和伙计满脸带笑送孟昭昭出门。
雷霆似乎等得有些无聊，此刻正侧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鬃毛，孟昭昭笑着轻抚马脸，翻身而上，从宽袖中掏出一管秋梨膏抛给伙计。
“这，这……”
伙计慌忙接住翠绿的竹管，心中一片熨帖，却是下意识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哈哈一笑，“孟姑娘给你的，你就收着罢，这东西金贵着哩……”
“好勒！多谢孟姑娘！”
孟昭昭勾唇，挥一挥手，脚尖轻夹马肚，雷霆便踏着蹄子飞奔起来。
其实，为安全和屁股墩子考虑，她是打算骑得慢一下，可雷霆似乎人如，呸，马如其名，一旦开始，那车速完全就不受控制。
幸好，如今将将卯时正，街上还是一片冷清，根本没什么人。
她打算先去甄家药房送秋梨膏，然后再去学堂替孟清宝问问读书一事。
可马儿刚刚穿过巷子，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玫红色身影。
“吁——”孟昭昭忙拉住缰绳。
雷霆亦是很给力，走得快，停的也快，不过眨眼，便停住马蹄。
旋即，一个大响鼻喷在来人脸上。
令人有些分不清它这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
“哈气！”玫红色身影冷不丁被喷一脸唾沫星子，呛得一个喷嚏冲鼻而出。
听着声音，孟昭昭才意识到，这突然出现的玫红身影不是姑娘家，竟是一个男子。
她抬眸瞧去，那人约莫十七八岁，身量高瘦，面容白净，着一袭裁剪合体的玫红色锦袍，脚踩同色稠鞋，手上执一把折扇，若非那松松垮跨的鱼泡眼下，布满青黑，倒是颇有几分风流。
在孟昭昭打量陆易的同时，陆易亦是盯着孟昭昭和雷霆看了许久。
“姑娘这马长得可真好。”陆易吧嗒一下打开折扇，面上笑容晏晏，“可惜，就是脾气不大好，若是碰着不讲理的人，只怕要挨揍。”
孟昭昭眉头轻挑，神色不变，“马儿脾气再好，若遇着不看路的人，亦是白搭。”
陆易一怔，旋即低低笑出声，“姑娘倒是风趣得紧，今日是陆某不是，不知可否请姑娘到醉仙楼喝口茶，权当赔礼道歉如何？”
“不必。”孟昭昭轻轻理搭在雷霆脖子上，脸色淡淡：“你挪个身子让出道便是。”
这人虽然长得人五人六，但若是同阿珩相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陆易笑容微微僵住，见少女拉着缰绳的动作，徐徐开口，“我听伙计说，姑娘家做的秋梨膏很是不错，不知孟姑娘可否与我醉仙楼合作？”
醉仙楼？
孟昭昭杏眼微眯。
是呀，能拦在这巷子里的人，除了醉仙楼的还能有谁。
她蓦地想起那两朵白毒伞，不由问道：“你们酒楼里有识菌的能人？”
陆易一愣，不知她怎地说起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事。
不过，想起那林玉儿那日出吉祥酒楼的神情，他忽地笑起来，“姑娘只要将秋梨膏方子卖与我醉仙楼，这菌子的生意我便让给姑娘如何？”
孟昭昭神情微冷，哪里还不知他的意思。
不过，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接下来的便是尊重他人的命运。
“这秋梨膏方子不卖。”
男人鱼泡眼里闪过一抹晦暗，“不知姑娘可曾听过云州府陆家？”
云州府陆家？
孟昭昭眉头轻拧，她在云州府只待过半天时间，唯一想到的便是陆氏皮毛铺。
可光是想想那对拉皮条的小二和大婶，便是一言难尽。
陆易瞧着少女的脸色，以为她是怕了，眼中瞬时扬起一抹倨傲。
“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是聪明人，这东西虽好可也要守得住才是真的好，与其到头来一场空，还不如卖与我陆氏醉仙楼，拿到实在的银子过快活日子。”
少女端坐在马上，冷笑一声，“管你是鹿家还是马家，这方子说不卖便不卖。”
昨儿个来一个贾仁，今儿个又来一个鱼泡眼。
真是晦气！
她说罢，也不再多言，直接一拉缰绳，从陆易身旁过，马嘴擦着男人脸庞，一口白色响鼻再次喷出，直接喷得男人身形趔趄，脸朝地吧唧一个摔。
“哎哟，我的少爷呀！你有没有事，可摔着哪儿了……”巷子尾的青衣小厮见男人摔到，连忙疾跑过来掺扶。
“哼！”陆易狠狠推开小厮，一把抹掉脸上的唾沫，却是差点被那唾沫熏得吐出来，“这死马不知道吃得什么东西，臭死了！”
小厮低头，擦唾沫的可是自己的袖子。
可他不敢说。
“少爷，咱们就任由这小农女这么嚣张么？”
“呵！”陆易望着逐渐褪成一个小点的天青色身影，目光极冷。“你去寻几个弟兄，好好招呼招呼这小姑娘，让她知道什么人惹不得，不过——”
男人眼中划过一抹狼光，“别伤到皮肉，这么好的货色，白云镇难得一见，一定得全须全尾给本少爷抓回来。”
“是。”小厮低低应声。
“还有那大黑马，我也要了。”陆易冷嗤。
这死马，竟敢连番朝他吐唾沫，今儿个晚上他等着吃马肉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