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这些梨子我们自家摘便是,何必再用银钱去买梨?”孟清宝小脸微微皱起,像是个皮薄多汁的小笼包。
旁侧的孟娇娇嘴角微抿,“阿兄说的是,待娇儿再长高些,便也可上树摘梨。”
孟昭昭看得好笑,抬起手,一人脸上轻轻揩一下油,笑问道:“你们是可以摘梨,那以后每日捡菌子的活计谁来做?”
兄妹俩想也不想,拍着小胸脯,“我们做。”
“那洗梨子、切梨子的活计谁来做?”孟昭昭继续问。
“我们做。”
“那砍柴、熬梨膏、卖梨膏的活计谁来做?”
“我们……”兄妹俩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对,他们力气不够大,而且还没掌握熬梨膏的火候,再加上卖梨膏更加数不清钱,于是,两人不约而同伸出根小指头指向孟昭昭,“阿姐做。”
孟昭昭:“……”
她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骡马,这辈子可万不会再当骡马。
少女深深吸口气,缓声道:“那以后秋梨膏不够卖,一天需要熬二十斤、三十斤、四十斤甚至更多的时候,这些野梨你们即便是有时间去摘,那可还有时间去清洗、切块?而且,一锅梨膏至少熬三个时辰才出汁水,还要花大半个时辰来熬成膏,一天总共就十二个时辰,莫非我们所有的时间全耗在这秋梨膏上头?”
兄妹俩一怔,是呀,先前熬十斤秋梨膏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连吃饭都是蹲在灶台前吃。
从今儿个的售卖情况,完全可以猜测到,这十斤根本不够卖。
以后若是真的每日熬二十斤、三十斤甚至更多的秋梨膏时,他们岂不是得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用。
“昭儿说的在理。”姜氏担着满满一担水走进院门,笑着应和出声,明明是有风的初秋,妇人的头上身上却是一片汗湿。
院子里的地全部整完,但因着这里太久无人耕种,还需要先彻底将地上淋透后才更好下种。
只是前头的院子足足有一亩,这已经是第五担水,却是连半个院子都还没浇透。
“孟婶子,我来。”墨珩疾步上前,轻轻巧巧接过一担水。
三两步便走到干湿交界处,将一担水悉数淋下。
随后,又直接担起空木桶跑到院子外的河岸处去挑水。
少年皱巴的粗布墨袍在风中扬起,像是一阵迅疾的风。
姜氏望着少年的身影,怔愣片刻后,笑着继续道:“你们阿姐说得在理,这野梨子是能赚钱,可是太费事,仅仅靠着我们几个根本搞不赢,吴家方才也帮我们出声,我们分些事情出去,也算是结个善缘。”
孟昭昭赞同地点点头,自家娘亲虽然性子温婉,但关键时刻很拎得清。
她们一家四口在清水村,完全就是外来户。
若是这秋梨膏的生意能做大,她不仅是要请吴家帮工,便是村子里其他的人若是有可靠的亦是可以考虑。
毕竟,自家吃肉、也总得给旁人一些汤喝。
如此,这肉方可吃得长久。
孟清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孟娇娇咬咬手指,跟着点头,喝汤哪有吃肉香,比起喝汤,她显然更喜欢吃肉。
这时。
一阵脚步声响起。
吴婶子风风火火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显然是刚从稻田里忙活起身。
妇人眉目舒朗,声音清亮,“清宝娘,这两个大肉包子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喽,但花钱请我家小子摘梨这样的话可不要再说,我家几个娃娃反正每日爬树窝掏鸟蛋,顺便就把梨子给摘了,不碍什么事。”
方才听得二狗说孟家要请他们几兄妹帮工,还是一个铜板摘五斤梨子。
吓得她差点把锄头砸自己腿上。
那几个娃娃都是自己生出来的,能干多少事她再清楚不过。
她让兄妹仨给孟家摘野梨子可不是奔着钱去的,先前孟家又是蛇肉、又是猪油渣的送,她全记着呢。
姜氏擦擦额头的细汗,笑着开口,“吴嫂子可是觉得这一个铜板五斤梨子少了?”
“那哪能啊!”吴婶子连连摆手。
两个梨子就有一斤来重,十个梨子就是五斤。
伏牛山那片野梨林遮天蔽日,随随便便个把时辰便能摘到大几十个,那得是多少银钱。
这不是跟捡银钱一样?
“吴嫂子若是觉得可以,那以后便让二狗三兄妹帮我们摘梨罢,三个娃娃干事认真,我们也放心。做这秋梨膏费心费力,我们一家人忙不赢,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们便只得再去找旁人,旁人哪有吴嫂子家的娃儿放心。”姜氏温声道。
“这样呀……”吴嫂子听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被夸,心头有些甜滋滋。
不过,这价钱还是太高。
“若清宝娘硬要给银钱,那便一个铜板十斤野梨子,不然这活计我也不敢让那三个混球给接下。”
妇人说罢,便作势往外走,浑像是第一次来送酸菜时的模样。
姜氏一怔,失笑着答应,旁人讲价向来是压价还价分毫不让,她却是第一次见着强势提价之人。
孟昭昭嘴角微勾,见这摘野梨的事情成功解决,目光不经意瞥向院门口。
墨色如旋风般的身影不知是第几次来回穿梭。
她裙摆微动,三两步走上前,站定在墨珩身前,“我力气比你大,这担水的活我来便好。”
说罢,抬手便夺过少年肩上的担子。
清凉的水花溅出三两朵,少年肩头一轻,蓦地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景,视线扫向对面的瓷白小脸,道出一个“好”字。
孟昭昭满意点点头,担起一担水,行到院子中央,却是直接愣在原地。
这院子里竟是已经全浇好,唯独剩下脚下这方寸之地,肩上的两桶水已是足够。